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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关门研学 自我陶醉(2)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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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王先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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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2-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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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研学”的第三个表现是保守以及反应迟钝。现略举数例以说明之。
关于先天八卦、后天八卦,传统说法是此二图皆为宋人邵雍所传。虽然邵雍自己都说先天八卦早在《说卦传》中载明(即《说卦传》所言“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只是没有画成圆图的形式),但没有人相信。《说卦传》对后天八卦方位更有明确的记载,今之学者有的承认,有的不承认。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自然科学史家和民族学家们在西南地区考察彝族文化,发现西昌博物馆还保存着南诏时代的彝族八卦实物,而彝族八卦与汉族先天八卦在结构上是完全一致的,证实先天八卦至少在唐代已存在,并非邵雍所作(卢央、陈久金、刘尧汉《彝族天文学史的研究》,《中国天文学史文集》第三辑,科学出版社1984年12月版)。至于后天八卦,广泛见于汉唐期间的式盘和铜镜特别是唐代的铜镜,在全国各地文博单位的收藏以及有关文物考古期刊中都很容易查找到(李约瑟博士早在《中国科学技术史》“第四卷·天学”中介绍并刊出一面收藏于美国自然史博物馆的中国唐代八卦铜镜)。但是现今的易著大多仍采用旧说,或以邵雍所作或以邵雍所传说之。如:李申先生一直认为先天八卦系邵雍所创作(参见:朱伯昆主编《周易知识通览》456页;李申著《周易与易图》42页、133页,沈阳出版社1997年5月第1版),唐明邦先生主编《周易评注》说后天八卦“乃宋人取自邵雍所传,旨在解释《说卦传》‘帝出乎震’一节,并指示文中所表明的八卦方位”,却不道出后天八卦图在唐代及以前存在的事实,张其成先生则干脆说“先天、后天八卦是北宋邵雍的发明”(张其成著《易符与易图》280页,中国书店1999年1月版)。这些解说以及类似的介绍显然会对一般人欲了解中国传统文化、八卦文化的人进行误导。就是学者,也可能会据此采用,比如陆思贤先生就说“现代宋人绘先天八卦方位图、后天八卦方位图,应包含了历代易学家研究《周易》的作品”(陆思贤著《神话考古》266页,文物出版社1995年12月第1版),冯时先生也说“所谓伏羲先天方位乃是出于宋儒的杜撰,宋以前的遗物中未见其痕迹,可以不论”(冯时著《中国天文考古学》399页,社科文献出版社2001年11月第1版)。
李申先生是研究易图学的知名专家,他一直认为阴阳鱼太极图是明朝才出现的,是赵撝谦或其他儒者所作。他在1992年出版的《话说太极图》(知识出版社)、《周易之河说解》(知识出版社)中持这种观点,1993年在朱伯昆先生主编的《周易知识通览》中仍然持这种观点。1994年初,李仕澂先生在《中华气功》第1期上发表《天下第一图·太极图考略》一文,介绍与朱熹同时代的南宋著名道教学者张行成的《翼玄》中载有阴阳鱼太极图,且其周围排列着伏羲六十四卦卦名及卦画;同一年,张其成先生主编《易经应用大百科》、束景南先生著《中华太极图与太极文化》(苏州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等披露了李仕澂先生的发现。1994年《周易研究》第3期发表了张岱年先生关于李申《话说太极图》的评论,认为李申先生“对于太极图的源流作了详细的考证,非常精确,发前人所未发,解决了太极图的起源问题”。随后,李仕澂先生又在1994年《周易研究》第4期发表《玻尔“并协原理”与八卦太极图》,在文中再次介绍南宋初年四川人张行成书中所载阴阳鱼太极图及伏羲六十四卦圆图《易先天图·浑天象》。可是在1997年,李申先生在《周易与易图》中还是顽强地坚持着他那不符合实际的过时的观点。不同的是,李申先生1992年在《周易之河说解》中明确地肯定“那几乎到处可见:舞台上、宫观里、各种《周易》以及中医的著作封面上,甚至被南朝鲜人作为国旗图案的‘阴阳鱼图’,其实是明代才出现的东西”(4页),1993年在《周易知识通览》中改为“赵撝谦的学术活动表明,他也是个造图的能手。阴阳鱼图很可能也是他自己所造,或者是他所说的陈伯敷。据朱伯昆先生所说,元代黄公望著作中,已有阴阳鱼图式出现。总之,这是元末明初才出现的。而正式把它发表出来,则是赵撝谦于明朝初年写的《六书本义》”(523页),1997年在《周易与易图》中则说太极图并不是“蔡元定万里迢迢,到四川得于隐士之手,而是元末明初才出现的”(161页)。
太极图、八卦图(河图洛书亦存在与太极图、八卦图类似的情况,不再赘述)在历史上存在的时间的早晚、早一个朝代晚一个朝代或者是否为宋人所作、明人所作,对一般接受中国古代文化知识的人来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但是对易学史、哲学史、学术史以及中国古代文化研究来说,其意义却非同小可,因为它们直接关系到一桩千古疑案的揭破以及中国古代文化的面貌和源流问题。宋初刘牧传河图洛书、周敦颐传五层太极图、邵雍传先天八卦图以及明初赵撝谦公开阴阳鱼太极图在历史上一直是一桩聚讼不已的公案,这些图是来自道家道教还是传图者本人所作或儒家解《经》之作,论者纷纭,意见错综复杂。早在南宋时候,朱震就在跟皇帝宋高宗讲解经书时,说邵雍、刘牧、周敦颐等人所传之图来自宋初华山道士陈抟(《汉上易传·表》),而朱熹、陆九渊等大儒当时就对此进行了考订和激烈的争论;后来又有朱熹派蔡元定到四川西部访购易图之说(元·袁桷《易三图序》),而赵撝谦在他自己的书《六书本义》中也传说阴阳鱼图是蔡元定在四川购得。关于易图来源的争论、考订自宋,历元、明、清至今,未有定论。今天看来,这个争论或者说太极八卦、河图洛书等易图的产生和来源渠道还可能与印证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在先秦时是否对易学作了彻底的改造,致使其面目变得模糊不清、扑朔迷离有关,因为《归藏》易、《老子》思想、道家易学道教易学的面目日渐清晰。可见易图的年代及来源于易学史和中国古代文化研究并非小事。杨庆中先生著《二十世纪中国易学史》(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是受国家资助专门研究中国现代易学史的一项科研课题成果,该书所介绍的唯一一位中国现、当代易图学专家就是李申。以李先生在易学界的影响而论,其观点和认识当然值得关注。
张政烺先生破译数字卦后,意味着《连山》易、《归藏》易的存在已具有某种可能,甚至“伏羲画卦”的传说也可能有某种真实性。但这种状况和局面显然是那些坚持八卦起源于商周龟卜的学者所不愿意看到和接受的,所以他们要么视而不见,要么想办法否定数字卦的存在和成立。比如,李申先生就否定六十四卦在周代以前的存在。他在《周易之河说解》中说:“至于《周礼》说‘其经卦皆八,其别卦六十有四’,大约仅是周代的情形。说周代以前,甚至追溯到伏羲氏都是如此,也难以令人置信”(知识出版社,1992年1月版6页)。朱渊青先生从文献资料出发,认为筮法的发明始于商代的巫咸并晚于龟卜,所以八卦六十四卦的产生便与商代晚期的筮法有关,“当商人发明筮数时,他们就开始寻求各种演绎数的方法;最终八卦和六十四卦出现了”(朱渊青著《周易探秘》28——30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8月第1版)。朱先生为了立论的需要不仅有意忽略或舍弃了史前数字卦,而且认为“目前发现的所有数字卦中的三数结构都与八卦无关,六数结构都与六十四卦无关”、“只要不是用——、— —两个符号表示所有的数,八卦和六十四卦就不可能出现”(《周易探秘》41页)。这个说法是典型的真正的“削足适履”和不讲道理。阴爻— —、阳爻——只是阴阳这两种因素的一种代号(如用十、一或○、●等符号也可表示阴、阳或任意两个数、两个不同符号的设定都可表示阴、阳),商周数字卦中的数字明确地表现为阴、阳两种属性(前已述及),分为阴阳二性的三爻数字卦、六爻数字卦必然也只能与八卦、六十四卦相关,怎么能说不用阴阳爻— —、——表示就不是八卦、六十四卦呢?按《易传》大衍筮法(其他筮法同理),从古至今,起卦所得六爻都以6、7、8、9之数以示阴阳二性,我们能因符号阴爻— —、阳爻——的省略而认为它们与六十四卦无关吗?2000年在山东大学召开的“百年易学研究回顾与前瞻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也有学者主张,“根据出土资料,数字卦的假说是否能够成立,现在还十分令人怀疑”。因为“卜不同于筮。包山楚简中,数字符号明显与卜有关。当时占卜的记录格式是某年月日用某龟卜,最后就是数字符号。卦与筮相联,何以与卜相联?假如卦与卜相连,那么卜与筮的关系也将成为我们所当深入探讨的重要课题”(刘大钧《百年易学研究回顾与前瞻国际学术研讨会闭幕辞》,《周易研究》2001年第1期)。提出这种貌似深刻的问题,其实正是易学界“关门研学”的表现,因为“卜筮并用”不仅古籍多有记载,而且考古界的学者据商周数字卦和甲骨材料早已反复论述、说明之。例如:张政烺先生早在1980年分析周原占卜甲骨上的数字卦时就说:“由于同占一事,就把卦爻刻在甲骨的卜兆之旁”(张政烺《试释周初青铜器铭文中的易卦》);张亚初、刘雨先生1981年说:“商代和西周,不但有占筮的记载,而且卜筮同时进行,占筮的数字符号和筮辞,与占卜的卜辞占辞一样,都可以刻在甲骨上”(张亚初 刘雨《从商周八卦数字符号谈筮法的几个问题》);曹定云先生1994年据武丁时候卜甲《巴黎所见甲骨录》第二十四片、康丁时期卜骨《屯南》4352和殷墟四盘磨“易卦”卜骨认为,“卜筮并用,殷已有之,至少在武丁、康丁时代,就已经有案可查了”(曹定云《新发现的殷周“易卦”及其意义》。
由于商周数字卦的年代与商周占卜甲骨的年代大体一致(这意味着六十四卦的年代也与商周占卜甲骨的年代至少一致),八卦起源卜筮论者就尽可能地模糊商周数字卦的形象,把它说成是与八卦的萌芽状态有关(实际情况是,强调阴阳二性的六爻数字卦必然与六十四卦有关,必然意味着六十四卦的存在)。比如郑万耕先生就如是说:“在河南安阳殷墟出土的甲骨和陶文中,有许多成套的数字卦(六位卦)的符号,至少晚商时期已经有了筮卦的痕迹,或者可以称为原始的筮法”,但是“这种痕迹,甚至还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新石器晚期”。由于崧泽文化中的六爻数字卦年代约在5500年前,历两千多年才到达晚商时候。论者既将大量的商周数字卦视为“痕迹”,则早于商周两三千年的新石器时代数字卦再称为“筮卦痕迹”也不是很妥当。所以为了否定六十四卦在新石器时代的存在,为了否定六十四卦在商代的存在(因为这种存在意味着八卦并非源于商周龟卜),为了消解数字卦的存在对那种仅凭传统观念和表面印象得来的认识的威胁,为了保护业已站不住脚的八卦起源数卜论、龟卜论,郑万耕先生便将张政烺先生所说崧泽文化中的八个六爻数字卦篡改为“江苏海安县青墩崧泽文化遗址出土的文物中,有八块骨角 和鹿角枝上刻有单个的数字符号”(郑万耕著《易学源流》8——9页,沈阳出版社1997年5月版)。注意,“单个的数字符号”根本就不是数字卦了,八个数字而已,而且分刻于八件器物上!请对照张政烺先生的原文:“1979年江苏海安县青墩遗址发掘、出土骨角和鹿角枝上有易卦刻文八个,如三五三三六四(艮下,乾上,遁)六二三五三一(兑下,震上,归妹)。其所使用的数目字有二、三、四,为前举三十二条考古材料所无,说明它的原始性。这是长江下游新石器时代文化,无论其绝对年代早晚如何,在易卦发展史上应属早期形式,可以据以探寻易卦起源地点问题”(张政烺《试释周初青铜器铭文中的易卦》,《考古学报》1980年第4期)。相信郑万耕先生对崧泽文化数字卦的介绍不会是偶然的疏忽和失误!
“反应迟顿”的情况也是很明显的,试举一例说明。1993年湖北江陵王家台15号秦墓《归藏》竹简出土后,《文物》在1995年第1期发表了发掘简报《江陵王家台15号秦墓》。随后王明钦先生在1996年发表《试论〈归藏〉的几个问题》(载《一剑集》,中国妇女出版社1996年版),认为“王家台秦简《易占》就是《归藏本蓍篇》”,连劭名先生在《江汉考古》1996年第4期上发表了《江陵王家台秦简与〈归藏〉》,李家浩先生在《传统文化与现代化》1997年第1期上发表了《王家台秦简“易占”为《归藏》考》,刑文先生在1997年出版的《帛书周易研究》(人民出版社)中也涉及到秦简《归藏》,而且海外学者也很快有相关论述出现,如:Constance A.Cook,“Myth and Fragments of a Qin Yi text:A Re-search Note and Translation”Journal of Chi-nese Religions 26(1998).秦简《归藏》的出土引起海内外学者广泛的关注,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但是也许由于这些学者并没有把论文寄到《周易研究》杂志的原因,中国周易学会会长刘大钧先生直到1997年下半年在“第三届海峡两岸周易学术研讨会”上论及“千载难逢的可贵考古发掘”时也示提到王家台秦简《归藏》。他是这样说的:“近年来,幸赖千载难逢的可贵考古发掘,尤其是帛书《易经》、帛书《系辞》、帛书其他释《易》论《易》之文的出土,以及大量数字卦符和类似通行易卦卦符的出土,使人们对‘八卦与六十四卦的起源与演变’,‘三《易》之说’,‘《周易》古经的成书年代’,‘卦序’,‘《易传》的成书年代及今本《易传》的形成过程’等重大问题,形成了全新的认识,解决了许多长期萦绕人们心怀的聚讼不休的公案”(刘大钧《第三届海峡两岸周易学术研讨会开幕辞》,载《大易集述》)。事实上,从1993年秦简《归藏》出土到2000年,中国唯一公开发行的易学期刊《周易研究》一篇也没有发表相关的论文。直到2000年10月底在“百年易学研究回顾与前瞻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因为与会者有讨论王家台秦简《归藏》的,刘大钧先生才在开幕式上提及秦简《归藏》。于是在2001年,中国的“《周易》研究中心和基地”的研究人员林忠军先生才在自己编辑的《周易研究》上发表了《王家台秦简〈归藏〉出土的易学价值》(《周易研究》2001年第2期),不过这时相关的论述早已发表许多了,相同的话也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余不再述。(未完待续)
王先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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