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以此给不了解预测的,想要预测的人看,让你们在预测时,面对预测师时,知道应该如何保护自己不被骗子欺骗而受到伤害。
真正的预测,开始几乎不用你们说什么的,至少易魂 是这样的,当然,在预测了一阶段以后,会让你反馈结果如何,有些事项毕竟还是要配合实际才能更加精准的。但这里你应该已经可以看出预测的准确如何了。
第1节
《鬼占——你不了解的术数黑幕》
缘起:
姨爷爷口述,本人整理。文中皆用第一人称“我”,代表姨爷爷。姨爷爷是我爸爸的姨父,生于1928年,至今仍健在。
姨爷爷一生以算命为生活来源,直到2006年,忽然封口,再也不算了,个中缘由,最近才道出。
几十年来,找他算命的人不计其数,小到村氓野夫,大到达官贵人,他也为此积累了丰富的财产。
在口述这篇文章前,他将所有的钱都捐出。他说这样才能死得踏实点。
我们全家一直都很崇拜他,本以为他会讲述自己的辉煌历史,没想到一开口就让我们大惊失色。
他说:“我以前玩的就是心理揣摩术,揣摩术炉火纯青了,就不愁搞不到银子,骗不到美色,稍微懂点算命术就能一直骗到老,基础差可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一、初做“阿宝”
贪者必贫,君子以为大戒,佛门亦为五戒之首,故“做阿宝”,咎不在“相”,而在“一”。
——《阿宝篇》
这句话出自江湖秘本《阿宝篇》,意思是说人性是贪婪的,贪婪是大戒,所以贪婪的人必贫,所以做阿宝,去骗那些贪婪的人,是没有错的。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活该!
阿宝是黑话,是对靠算命行骗的人的统称,“相”是指行骗者,“一”是指受骗者。
1948年,我20岁,为了生计,跟了“祖爷”。祖爷是当地骗子圈的头头,资历老,手段辣,要想在当地干黑活,必须都拜他为师,否则他会找人把你“切”了。就像现在的小偷组织一样。
跟了“祖爷”,就有了保护伞,但骗来的财物也要统统“打日头”,打日头就是必须一文不少地上缴,然后再给你“抽头”,具体抽多少,全由祖爷定。
有的人私闷了财产,祖爷有手段,否则他就不叫祖爷了,他的心理战很厉害,而且还派人“打圈子”,只要发现了,剁一根手指,再有二次,就“切”了(弄死的意思)。
入了这行就别想出去,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要么继续干,要么被“切”。
通常没人会反,因为收入很高,这一行没有淡季。
跟了祖爷,首先要学阴阳五行,这叫打底子,即便是骗,也要有点基础,否则蹩了脚,祖爷也受牵连。打了一个月的底子,开始学“英耀”,就是骗术心理学。英耀的核心口诀我至今记忆犹新:
入门观来意,出言莫踌躇
天来问追欲追贵,追来问天为天忧
八问七,喜者欲凭七贵,怨者实为七愁
七问八,非八有事,必然子息艰难
士子问前途,生孙为近古
叠叠问此事,定然此事缺,频频问原因,其中定有因
僧道从清高,不忘利欲
庙廊达士,志在山林
一哥要狠刀,二哥要抛刀,三枣要跳蚤
这都是黑话,需我慢慢讲解。
第一句:入门观来意,出言莫踌躇。
说的是有人来算命,或者去登门给对方算命,自己先不要说话,要听对方讲,对方讲的越多,透露的信息就越多,你瞅准了时机,冷不丁地说一句,要击中要害,千万不能踌躇,不能模棱两可,否则对方就会认为你没水平!那么如何抓要害呢,就看下面这几句了。
第二句:天来问追欲追贵,追来问天为天忧。
“天”是指父亲,“追”是指儿子,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只要是父亲来给儿子算命,基本都是要问儿子是否会有出息,是否会富贵,父母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哪怕他就是个壁虎或野鸡。他既然问这些,言外之意就是现在儿子或女儿不上进,或者没有富贵的迹象,或者调皮捣蛋,你按这个路子断,肯定没错!后半句是说凡是儿女来给父母算命的,绝对是父亲或母亲身体不好了,有病了,或者要归西了,除此之外,儿女没有任何事情会想起父母!所以直接断他的母亲或母亲身体不好,肯定没问题!
第三句:八问七,喜者欲凭七贵,怨者实为七愁
“八”是指妻子,“七”是指丈夫,意思是说,只要妻子来了问丈夫的情况和运势,那么,如果这个女的是高兴着来的,喜形于色,就说明她老公最近可能要有官运,或者财运,总之要有好事,但好事还没来到,或者刚刚有苗头,她来问卜一下,那么你就可以直接断她老公有福有禄,要走大运了,甭管结果如何,当时她肯定笑得像个傻狍子,赏钱也会给很多!相反,如果这个女的一脸忧郁,那么肯定是他老公最近走霉运,或者要丢官,或者要破财,或者要把她甩了,或者感情不合,你往凶的方向断,肯定八九不离十!然后狠狠敲打她,告诉她如果不结灾,就会倒霉十年,还有性命之忧,此时,她会乖乖地把兜里的银元掏出来,你骗了她,她还给你磕头!
第四句:七问八,非八有事,必然子息艰难
只要是老公来给老婆算命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怀疑老婆不忠,给他戴绿帽了,要么是老婆不下蛋,生不了孩子!除此之外,老公永远不会给老婆算命!
第五句:士子问前途,生孙为近古
这里面有两个黑话,“生孙”,是指商贾,有钱人;近古,近,是指活着,古,是指死了。士子就是读书人,士子来了肯定是问前途如何,能不能高中,能不做官,能不能光宗耀祖。大款来了呢,肯定是问自己能活多大岁数,或者问人生路上有没有大灾大坎,因为他有的是钱,什么都不缺,就怕活不长。这个心理抓住了,一切都好说了!
第六句:叠叠问此事,定然此事缺,频频问原因,其中定有因
凡是反反复复总是问某件事的,那么这件事肯定是很不好,很不如意,很不完美,凡是总是揪住一个问题问起来没完的,那么这个问题就是她要问卜的事情的原因,不是你算得准,是她透露的太多了!
第七句:僧道从清高,不忘利欲
真正的出家人是不会算命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僧道如果前来问事,就是凡心不死的表现,不是问利,就是问欲。你以利欲许之,他必然大喜!
第八句:庙廊达士,志在山林
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其实野心更大,利益心更强。仍以利欲许之,亦大喜!
第九句:一哥要狠刀,二哥要抛刀,三枣要跳蚤
这又是黑话,一哥是指最容易上钩的傻狍子,对你深信不疑,此时刀一定要狠,狠到什么限度,祖爷说了:“别倾家荡产就行!”二哥是指对你有怀疑了,或者认为你算得不准,那么此时千万不能恋战,不能有贪心!一分钱不收!三枣,是指故意找茬的人,如果一看就是上门找茬的,马上溜之大吉!剩下的事祖爷来摆平!
讲到这,你肯定认为祖爷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对!祖爷是个很有文化的人,长得很好,很面善,如果你不了解他,你永远无法把他同诈骗、行贿、杀人联系在一起。
祖爷轻易不发怒,只有“小脚们”蹩了脚时,才会发脾气。但也不大,不是你想象的又打又骂,但他只要脸一沉,就足够把你吓个半死!
我见过祖爷发的最大一次脾气,是入行后第二年,有几个“坝头”要“爬香”,坝头是祖爷底下第二级管理者,当时祖爷手下有七个坝头,爬香就是造反,当时有四个坝头想在戏园子里把祖爷切了,后来其中一个打鼓了,行动的头天晚上偷偷告诉了祖爷,并祈求祖爷留他一条命。
祖爷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手段,事情败露后,他在堂会上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切了那个领头的,其余的三个坝头都吓得尿裤子了,结果祖爷说:“你们三个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有哪做得不当位的可以提出来,切了你们相当于断了我的胳膊,也断了堂口的财路!你们以后好自为之吧!”
当时三个坝头梆梆磕头,都磕出血来了。
第2节
后来才知道,这是缓军之计,如果当时切了四个坝头,那么组织就会大乱,闹不好全他妈完蛋!后来在两年的时间里,祖爷找借口陆续切了两个,只留下那个告密的。
第一次吊狍子,是在我入门两个月后。因为是新手,城里的场子是不让打的,祖爷安排的是周围一个叫“安家庄”的小村。祖爷说我长得胖,眼睛小,可以翻一下眼,装瞎子,这样对方的心理戒备就没那么强了。后来才明白,这次打场根本不算什么,充其量是试水,跟祖爷一次圈个几百块大洋差远了!
我拿着竹竿,晃晃荡荡地进村了,先去了几家都被赶了出来。
后来终于有一个家肯让我坐下说话了,是个老太太自己在家。老太太约摸60多岁,满脸皱纹,把我让进屋里,还一个劲地说:“慢着点,慢着点,我给你拿个凳子。”
我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她的眼力还没我好。老太太还给我倒了杯水,接过时,我看到老太太的手上都是裂口,特粗糙,像树皮。我忽然想起死去的老娘,老娘是头一年得肺结核死的,那双手和这老太太的一样!
我有点心软了。但马上想到祖爷那双眼,想到坝头交给的任务。
老太太特关心地说:“这么年轻就出来做这个啊?”
我一翻白眼:“大娘,我从小失明,就跟师傅学算卦,眼瞎了,但心里清楚啊。”
老太太说:“对!对!对!好孩儿啊。”
我说:“嗯,没别的本事,就会算卦。大娘给谁算啊?给自己吗?”
老太太说:“不是。我都快入土的人了,不用算了。你给我儿子看看吧,看看他这两年怎么样啊?有坎儿有灾没?”
这句话直接透露了他儿子这两年肯定不怎么样!而且老太太说这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我说:“大娘,你得把你儿子的生日告诉我,哪年,哪月,哪天,什么时辰?”
其实这就是演戏了,后面怎么批、怎么说,早就想好了!
老太太报出他儿子的生辰八字后,我开始掐指运算,翻白眼时,看到老太太焦急地等待着。
“大娘,您儿子是水命啊,这两年犯太岁,不太顺啊。”说完,等她说,看她怎么应。根据规律,基本是肯定回答,如果是否定也没关系,我说“这两年”,也可以包括今年,今年刚开始,还没结束,如果否定,我就说到下半年才会见到。
结果老太太叹口气说:“是啊。”
我马上说:“大娘,您这儿子是个孝顺儿子啊!”
这句话几乎百发百中,因为父母疼孩子十分,孩子还父母一分,父母就觉得孩子孝顺。况且逆子本来就是少数,如果她儿子是个不忠不孝的白眼狼,她也不会这么纠结,更不会给她儿子算命。
老太太落泪了:“是啊,我那儿啊,对我可好了,个子高,有力气,孝顺啊。”
我看到老太太眼里含着泪花,我继续说:“他这两年犯走马星啊!”
老太太问:“什么星?”
我大声说:“走马星,就是东奔西走啊,又累又苦啊。”那个年代,为了挣命,哪个不东奔西走。
老太太眼泪啪嗒落下,“是啊,他去年充军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啊!”
看到老太太流泪,我竟然也哭了,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老太太见我哭了,给我拿个脏手巾,边给我擦,边说:“孩儿不哭啊,孩不哭。”
我说:“大娘,我替你难受啊。”
老太太说:“好孩子啊,好孩子。”
我说:“大娘啊,你的儿子现在到难处了,很危险啊。”
老太太惊恐地说:“怎么了,还活着吗?”
我说:“活是活着呀,就是太危险了,战场上那子弹可不长眼啊,他这个灾得破破呀,不破就回不来了!”
老太太大惊失色:“快给破破,怎么破啊?”
我说:“你拿块红布,上面写上儿子的名字,晚上12点,把它系在你家屋后的大槐树上,你就说大槐树啊,大槐树,我儿认你当干娘,保佑我儿别受伤,然后磕三个头,回来把红布盖在鸡窝上就行了。大娘,要记清啊。”解灾说得越生动,就显得越真。这种认大树为干娘,认水簸箕为干爹的手段,都是算命先生常用的。
老太太说:“这就保佑他了吧。”
我说:“大娘,还不行,你儿子在战场上打死的人太多了,那些被他打死的人,也会向他索命啊。”
老太太又开始忧虑:“那怎么办啊?”
我说:“你得替他做善事啊,多做善事,善有善报!”
老太太说:“对!对!对!孩说的对啊!怎么帮他做啊。”
我说:“你替他捐点香火钱,我帮您送到寺院,我泄露天机了,我也要帮着捐。捐完就好了,最晚明年开春,您儿子就回来了!”
老太太抿嘴笑开了,高兴地回屋了,好久拿出两张“大白条”来,大白条是对法币的称呼,因为通货膨胀,太不值钱了!
我说:“大娘啊,你这钱现在外边都不能花了,好多地方不认啊,我没法给你上香火钱啊,咱不能欺骗佛祖啊。”
老太太尴尬地说:“哦,我这还有几个铜板,又回到屋里。”
遵循祖爷的教训,大洋和铜板一律都收,这种硬货币掌握在手里,国民党怎么改革都没事。
我接过铜板,一看才三个,我说:“大娘啊,实在没有就算了。我替你出了吧。”
老太太忙说:“可不行,可不行,孩儿,你等着,我这还有几尺没动剪的新布。”老太太回屋里翻弄了好一阵,把压箱底的一卷蓝布拿来,就是农村做被面的那种染色的蓝色粗布。
我说:“这就行了,大娘,我都替你捐了。”
老太太高兴地合不拢嘴:“可亏了孩了,可亏了孩了。”
说完,还把我领出家门,然后说:“孩儿,走路小心啊,村口有井。”
我说:“知道了,大娘。”
我拄着竹竿,装模作样地走出村庄,然后一路跑,一路哭。
二、做局
第一次打场子收获很少。除了那两张可以忽略不计的“大白条”,就是几尺布和三个铜板。
但总比另外两个新手吊得多,那俩人,一个什么也没吊着,还被人骂了一通,另一个怕祖爷和坝头责怪,竟然偷了人家村头杏园子里钉桩子的铁榔头回来交差。
祖爷说:“我们是相,不是贼!打了空场就空着回来,偷鸡摸狗的事干不得!”
吓得那只小脚赶紧跪下,说:“祖爷,我错了!”
祖爷说:“不是你的错。二坝头!”
二坝头马上走出来,跪下:“祖爷!”
祖爷说:“你的脚,你要带好!”吼得二坝头满头冒汗。
每次打场回来,都要详细汇报,一是清点狍子,二是避免下次互相撞场。每个坝头都要记账,但都记不过祖爷心里那笔帐。
祖爷的心太细了,堂会看完后,单独把我留下。
祖爷说:“你心软了。”
我心想:他怎么知道的?
祖爷说:“你哭过。”
我说:“是,因为她太可怜。”
祖爷说:“可怜?你看我可怜吗?”
我傻乎乎地看着祖爷,不知什么意思。
祖爷说:“我更可怜!每天几十把枪对着脑袋,哪根线踩不好都要死人!”
祖爷说的没错,能够在一个地方混阿宝,首先那个地方的黑白两道关键人物要搞定。月月进贡少不了,新旧交替时还要送双份。
因为这些人不光可以保你平安,必要时还可以帮你做局。只要利益分得到位,他们连亲爹都会出卖。国民党的高官,上海滩的富豪,甚至宋美龄的主意他们都敢打。小局当时就可做,大局可能要布几个月,或者几年,但大局的收成也很诱人,一个大局做下来,往往整个堂会好几年的开销都够了。
做局收益高,风险大,因为这些都不是普通袍子,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猴精,想让他们当“一”并不容易,有时候做局还会做漏,也就是有人“跳反”了,或者大“一”变大“枣”了。
这时候一般是要死人的,至于谁死,看具体情况。
祖爷唯一一次漏局发生在民国28年。那年国民党军统局的一个高官来当地督办,魁爷说这可能是个大“一”。只要祖爷亲自出马,肯定能圈一大笔。
第3节
魁爷是当地黑社会头子,国民党搜查***,很多消息都是他来提供,很多活都是他手下来做。
祖爷很少亲自上,只有高官,或者阔太太,或者财团主席,他才会自己做相。
祖爷的“排面”是很好的,排面是当地话,就是长相,祖爷的谈吐也很高雅,只有他这种气质,这种谈吐,才配上大桌,做大局。
祖爷对外的身份是“铁版神术”嫡系传人,报纸上将他和韦千里相提并论,其实都是提前买通的关系。
魁爷和军统局的人素有来往,还和一个高官拜了把子。这次要圈的就是他的把兄弟。
魁爷嗅到他这把兄弟很宿命论,于是便找机会对他说:“本地有个命理大师,很厉害,但很难请。”
这位高官就让魁爷帮着约,一连约了三次都约不上。这叫欲擒故纵。
后来几个月后,终于约上了,在一个茶楼见面,在此之前祖爷通过魁爷的叙述,已经对这个高官了如指掌。
祖爷先让他报八字。祖爷说:“你28岁时,差点做枪下鬼。”
那高官说:“是。”
“你29岁时提的干。”
那高官说:“是。”
祖爷又说:“你命里有三个太太。”
那高官说:“是。”
祖爷说:“你明年就有一劫,会丢掉官位。”
那高官说:“哦。”
祖爷说:“按我说的去办,我给你调一下风水。”
祖爷详细为他说了如何调整风水格局。最后那高官握着祖爷的手说:“先生高人啊!”
“来人,”那高官让手下拿来一个箱子,打开后全是厚厚的钞票,“先生辛苦,还请笑纳。”
祖爷一笑:“能为局长效劳,乃鄙人大幸,怎么再收您钱财?”说完,就走了。
祖爷的第六感是很强的,他觉得不对劲,所以临时改变了计划,分文未取。
后来,祖爷回家的路上,就发现有人在盯梢。祖爷头也不回,大踏步径直回家。
刚到家,就发现家中站了四个特务,枪口对着祖爷。“跟我们走一趟吧。”
祖爷被带回局里,那个局长阴阳怪气地说:“这点把戏,想骗老子?”
祖爷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那局长说:“我稍稍卖了个关子给你们,你们就上钩了。”
祖爷马上明白了,这是个“枣”,他透露给魁爷的信息有诈。
祖爷说:“什么意思?”
那局长说:“魁二这个王八蛋是个认钱不认爹的人,从他给我介绍你那天起,我就起疑心了,我知道他了解我很多事,于是我就故意编了个28岁差点被毙的瞎话,结果你偏偏算出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很该死!”
祖爷一笑:“局长果然高明,确有此事。”
那局长一愣。
祖爷说:“魁二对我说局长要来算命,让我算准点,我们算命的不能保证每条都准,他就说他给我提供信息,捞的钱均分,他是道上的,我们算命的不敢惹,所以只能按他说的办。但是,局长,我分文没取。因为我们算命的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那局长一笑,说:“那好啊,现在你就给我算,算准了,我就放了你,算错了,老子立马崩了你!”
祖爷永远是祖爷,否则他都死十八回了。祖爷微闭双眼,念念有词,过了一会镇定地说:“局长是这家生,那家养。”
那局长一愣,“什么意思?”
祖爷说:“把你养大的不是亲生父母。”
那局长说:“你……你接着算。”
祖爷说:“你家老宅南面应该有条河,或者有个水池,否则局长不可能做官。”
那局长沉默了一下:“你接着说。”
祖爷说:“局长不说对与错,我不敢说了。”
局长早已收敛火气,说:“对,是有一水池,后来大旱,早就没水了。”
祖爷说:“那个风水让局长占尽了,局长高升了,水自然没了。”
那局长呵呵笑起来。
做阿宝的都知道行骗的六字真言:“审、敲、打、千、隆、卖。”这“隆”就是奉承恭维的意思,祖爷刚才这招就是“隆”。隆要隆得恰如其分,否则就是瞎隆。
最后祖爷囫囵着回来了,回到家,腿肚子都是汗。马上召集坝头,宣布:“局漏了,魁二死定了!”
一个坝头说:“没这么严重吧?”
祖爷说:“这次得罪的是个特务头子,能活着回来是万幸,魁二很快就会供出我们,赶快通知弟兄,全部跳场!“跳场”就是解散,大家互不来往,没有命令准也不准打场子。大家分了钱,都隐了起来。祖爷连夜赶回了乡下。
这个跳场一跳就是一年,直到日本军队打过来,国民党正面战场后移。
你肯定会问,祖爷为什么最后在那样紧急的关头能算准,因为他是祖爷。祖爷凡事都留后手,先前魁二给他提供信息时,他就派了几个脚根据魁二提供的线索,行程近千里,找到那局长的祖籍,将他老宅的地势和地貌完整地记录下来,那几个脚还化妆成卖辣椒的,与左邻右舍闲聊,打听到那局长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魁二做梦也不会想到祖爷会留后手,那局长更不会想到祖爷为了做局会花两个月的时间找到他阔别20多年的老家。
三、六字真言
六字真言为:审、敲、打、千、隆、卖。
先审后敲,急打慢千
隆卖齐施,敲打并用
十千九响,十隆九成
先千后往,无往不利
有千无隆,帝寿之才
——江湖秘本《英耀篇》
这可以说是行骗心理学的至高境界,江湖术士或多或少的都在用,能将六字真言运用炉火纯青的,是为鬼才,左右逢源,无往而不胜。
简单的讲,审,就是审度,包括看对方的衣着、气质,贫贱富贵都是带相的,一眼就可定这个人的档次。审的第二层意思,是倾听,让对让说出来,多说话,话越多,信息就越多。
敲,就是试探,所谓:一敲即中随棍打,再敲不吐草寻蛇。是在审的基础上,突然“敲”一下,如果说准了,那就可以用“打”字决了,如果两次都没敲准,那就危险了,如同草中寻蛇,弄不好被蛇咬口。到了“草寻蛇”的地步,一般阿宝就“抛刀”了。
打,就是坚定地批断。“打”贵在一个急字,突然出口,落地有声。打的更深一层意思是,摧毁对方的意志。因为你敲准了,所以他对你深信不疑,那么你就说他未来要倒霉,高官说他要丢官,巨贾说他要破财,怨妇说她要被甩,“打”得对方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千,就是骗。可以当场出千,也可以通过布局的方式。“千”是融汇在其他五个字之中的。贵在一个“慢”字,出千不能着急,否则就露了马脚,所以叫“急打慢千”。
在一个“慢”字,出千不能着急,否则就露了马脚,所以叫“急打慢千”。
隆,就是奉承,说对方爱听的,许之以希望。因为你“打”了他,他很害怕,心情落到低谷,此时你“隆”他一下,告诉他也不是没有希望,如果按照你说的办,还是能够化险为夷,逢凶化吉。然后再“隆”一下,告诉他如果过去这个坎,那么就会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他自然非常高兴。“打”和“隆”是对应的,先让对方绝望,再给他希望,对方已经被牢牢拴住。
“打”和“隆”其实都是“千”的手段,是不能分开的,如果只是出“打”千,千出得再好也没用,因为对方绝望了,反正就是这命,认了,也就不会上钩了,所以说:有千无隆,帝寿之才,“帝寿”是黑话,蠢材的意思。
最后一个字是“卖”,是一种挥洒自如的境界。你怎么说,对方就怎么听了。卖的第二层含义就是该收钱了。所有的一切,最后都是为了对方兜里白花花的银子,所以卖也要卖得干净利索。
祖爷传大家口诀时,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每讲一个字,他就把他经历的事情详细地讲出来,加以印证。
这六字真言说起来容易,真正融会贯通很难。如果这六个字都用上了,对方还是不太相信,或者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那么还有最后一招:“出杀”。
“出杀”的前提是,对方必须是只肥狍子,有点相信,而又不全信,处在模棱两可的境地。
第4节
什么是“出杀”?说到底还是“千”的一个环节。比如你说他近期会有“血光之灾”,他半信半疑,你要给他解灾,他没应,最后只掏了点算卦的钱,而没有上钩掏解灾的大钱,此时就可以请示祖爷“出杀”了。
祖爷会派只脚跟着那人踩点,摸清对方的日常活动范围,然后不出三个月,找几个混混把他拦在路上故意找茬,打他个鼻青脸肿。第二天,他肯定会乖乖的回来,说:“大师,应验了,应验了!真后悔当初没听您的!”
还有一种财主,你算他最近要破大财,他不信,那么祖爷就会找人在他后院放一把火,不出几日,他就会乖乖来解灾了。
入行后第三年,我就当了坝头。祖爷说:“有良心的人才能当坝头。”他说我的心还没完全死,将来可以做他的位置。
我很难用简单的几句话来概括祖爷的性格,他狠起来,杀人不眨眼,他慈善起来,就像个菩萨。
平日里,祖爷会接济穷人,不是那种蜻蜓点水式的做样子,而是实打实地帮扶。我不知道他这是良心的忏悔,还是灵魂的救赎。
祖爷说做阿宝的最高境界是只圈恶人、坏人,像我第一次吊的老太婆,那不是阿宝干的事。那只是练手,也叫练心,善人敢骗,恶人就更敢骗了。
其实,我在心里一直为那老太婆祈祷。老天开眼了,第二年春天,她的儿子竟然真地回来了,很快全国也解放了。后来,祖爷让我在老太婆家的院子里偷偷塞了很多钱。塞钱的时候,我感到又找回了自己。
做阿宝的睡眠质量都不好,常常梦里惊醒。有时是笑醒了,有时是吓醒了。没活的时候,大家就拼命地喝酒,逛窑子,但有一个规矩,阿宝们要玩就去外地玩,可以尽情玩,就是不准在当地出现!
因为阿宝们平时都是以最庄重,最道德的姿态示人,尤其是坝头们,开的都有门脸,平时天天坐门脸,都是道貌岸然,如果在烟花酒地被人看到了,那将是灭顶之灾。
出去玩时,或多或少都要化化装,这对阿宝们来说不是难事,每个人都有几身行头、几块假胡子,行骗本来就要化妆的。
出去玩可以,但不能“走风”,走风就是在外地直接打场子,或者直接加入外地圈子,这是大忌。祖爷执掌这个堂口二十年来,还没有出现过一次“走风”。
有的脚在外面玩完回来,染上了花柳病,最后活活烂死。死前他说想见见爹娘,祖爷不让,祖爷说:“你这个死相见到他们,他们也会心痛而死。”
后来那只脚死后,祖爷把他浇上柴油,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他死后,祖爷每月都会派人给他家里送钱,说他在外过得很好,就是太忙,回不来。
我问祖爷为什么不定一个规矩,让所有人都不要出去嫖。祖爷说:“吃喝嫖是人的本性,做阿宝的用命在赌,为的是什么?你压住他的本性,他早晚都会反。吃饱了,喝足了,嫖够了,他才有力气干活。”
那一刻,我感到人性是那么地可怕。
四、扎飞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华严经普贤行愿品》
人性的弱点:贪,嗔,痴。你仔细观察,几乎所有的灾祸都源自这三个弱点。
贪,是贪婪。贪财,贪色,贪名声,贪地位,为了达到贪的目的丧心病狂,什么事都敢做,贪官,强盗,窃贼,赌棍,色鬼,奸商,文贼,包括阿宝,都一样,这些人最后的结局往往都很惨。
嗔,是生气愤怒的意思,嗔戒一犯,怒火中烧,根本把控不了自己,那些因为一时气恼而杀人的死刑犯,没一个不后悔的。
痴,是痴情。陷入情网的人,犹如被灌了迷魂汤,失魂落魄,整个人被感情掏空了,最后有的郁郁而死,有的由爱生恨,或杀死对方,或双双殉情。
人一旦暴露了这三个弱点,阿宝们就有下手的机会了。民国38年,解放前夕,二坝头接了一个大活。是一个叫张四爷的财主。
张四爷的儿子害了相思病,不吃不喝,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张四爷是旗人的后代,辛亥**后,势力逐渐衰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块肥肉。
整个事情源于张四爷的儿子去南柳巷嫖娼,结果碰上一个叫春桃的姑娘,动了真情,那丫头妖媚十足,狠狠地骗了这傻狍子几次就消失了。结果张公子日夜思念,不吃不喝,没出几日就两眼凹陷,只剩一把骨头。
二坝头借机找到线人,告诉张四爷,这其实是狐狸精缠身,做做法事,驱驱妖,相思病自然就好了。
开始张四爷不信,二坝头就叫人去后山捉了几只山狐狸,隔三岔五地就往张四爷的阳沟里放一只,张四爷及家人那些日子经常看到狐狸在庭院中出没,心里越来越打鼓。再经线人一撺掇,终于请二坝头出山了。
这个道场做得很大,弄了一个大大的香案,十几个阿宝扮作道士口念咒语,来回走动。二坝头自己头上蒙着白布,拿把桃木剑在空中比划着。半夜子时,纸钱伴着烟雾漫天飞,二坝头像疯了一样,围着院子绕来绕去,手中宝剑横批竖批,突然他额头上开始冒血,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额头的白布,并顺着鼻梁滴落下来。全场的人都吓坏了。
二坝头收功后,显得很疲惫,张四爷惊恐地问:“师傅,怎么流血了?”
二坝头说:“这只狐狸太厉害,刚才我与它争斗时,它蹿上我头顶,咬了我一口。现在好了,我已将它杀死,你们找找它的肉身吧。”
大家围着院子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二坝头说:“不急,跑不远。”后来大家就都回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公子的屋里就传出一声惨叫,张四爷及家人慌忙赶过去,只见张公子的被窝里躺着一只血淋淋的狐狸。张四爷问怎么回事?张公子哆哆嗦嗦地说:“早晨起来小解,觉得被窝里有东西,掀开一看……”
张四爷沉思了一会,点点头,放心地笑了。那张公子也因为这一吓,清醒了许多,也感觉饿了,开始吃东西,又几日,面色回春,健康起来。
后来,张四爷专门备了几十块方锭,还有几匹上好的绸子,来答谢二坝头,说:“师傅真是道法高明,解救苍生。”
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先放山狐狸吓唬对方,然后现场作法,那额头上的血其实是狗血,那围在额头上的布是多层的,中间缝了厚厚的血泡。血泡就是将猪杀掉后,把猪尿泡(膀胱)掏出来晾干,然后分成几段,将狗血灌入,用细线扎好,最后将这些血泡缝在白布的夹层中,二坝头将白布围在头上,趁人不注意,猛磕一下自己的前额,血泡就崩了,血就会流出来。混乱之中,趁人不备,提前安排好的人潜入张公子的房间,吹点迷魂散,将杀死的狐狸塞进他的被窝。
这种手法,行话叫“扎飞”,就是装神弄鬼的意思。
祖爷经常说:凡“一”皆可扎飞,君子敬鬼神而远之,小人畏鬼神而招之,非有所惧,即有所求,阿宝扎之,顺天承命。
意思就是说凡是真正的君子,心里没有鬼,坦坦荡荡,是不惧怕鬼神的,那些怕鬼或者祈求鬼神的人,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就是有求于鬼神,阿宝们可以趁机圈他。“扎飞”的手段很多,朱砂画鬼,神仙托供,等等,其实都是道具起的作用。
五、祖爷的秘密
1952年,国家开展了“三反五反”运动,随后又掀起打击“会道门”的运动。
祖爷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有一天开完堂会,他把我单独留下。他背着手,走来走去,好像想说什么,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跟随祖爷这么长时间来,头一次看到他这个状态。良久,他对我说:“大头,如果有机会,可以洗手干点别的。”我脑袋大,祖爷喜欢喊我大头。
我当时吓得赶紧跪下了,“祖爷,我从没有过二心啊!我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你!祖爷!”那段时间风声紧,我以为祖爷认为我要退场呢。
祖爷叹口气,说:“我是说真的。”
我说:“祖爷,风声紧就跳场呗,大不了从头再来。”
祖爷说:“这次不一样。”
第5节
祖爷的预感是对的,随后的几个月里全国300多个会道门被摧毁,几十万会道门头子和骨干都受到了惩治。祖爷,因为陷得太深,任何地方出事都会拔起萝卜带出坑,他终于被揭发了,最后,因为杀人、放火、行贿、诈骗、妖言惑众等一系列罪大恶极的行为,判了死刑。
祖爷上刑场前,不像其他人那样吓得拉在裤子里,他走得很平静,在我看来,那不像赴死,更像解脱。他终于不用再骗人了,终于不用为了权衡生死绞尽脑汁了。
我们这些坝头也纷纷被判了刑,我被判了五年。在狱里,我时常想起以前的日子,想起死去的老娘,想起祖爷,想起曾经的醉生梦死。
等我再出来时,历史已经走到了1958年,大跃进运动正在全国轰轰烈烈地开展。
那时候浮夸风太厉害了,小麦动辄就可以亩产十几万斤,南瓜可以长得像水缸一般大,猪可以喂得像拖拉机一样大,这些在今天看来都近乎神话的事情,在当时却是每天都上报纸头条。我想,这些社员的胆子可比阿宝们大多了。
祖爷死前,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个秘密随我在狱中埋藏了五年。
祖爷说,他有牵挂。
我们这些做阿宝的是不允许随便结婚的,如果要结,那么那个女的也必须发展为阿宝。否则,太危险。因为人心是最难控制的,如果自己的老婆知道自己在行骗,谁也不能保证她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堂会里若有结婚的,都是祖爷亲批,那些女的成为阿宝后,一般都扮演“扎飞”的角色,比如灵媒,巫婆,道姑等等。而祖爷,一直是单身一个,坝头们都知道他从小是个孤儿,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祖爷被抓的前天晚上将我叫到他家里,思考了好久,道出他隐藏已久的一段情史。
1945年抗战结束时,祖爷去了趟山东,本是为古董而去,祖爷喜欢收藏,有消息说那边有个乾隆时期的雕龙玉璧要出手。那年雨水大,祖爷有严重的风湿,到山东第二天腿就疼得抬不起来。后来经当地古董商介绍,请来一个女大夫为他针灸,那女的是祖传的医术,其父亲在1940年因拒绝给伪军的一个头头看病,而被活活打死。
祖爷说:“有些郎中给你扎针,恨不得扒光了衣服,还找不准穴位,而那姑娘,我当时穿着汗衫,她让我侧躺在炕上,每一针都扎得很准!”
祖爷说他动了情,种了种子,后来孩子出生后,那女子一个人带孩子留在山东。祖爷在山东是以古董商的身份出现的,当地的古董商也拿他当圈里的掌眼人,所以祖爷告诉那女的,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古董商。从那开始,祖爷每隔半年都去趟山东,并一直苦苦地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我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祖爷有时出远门不带脚,也没人知道他去哪。该我们知道的,祖爷会告诉我们,不该知道的,谁也不敢问。
这个消息真是晴天霹雳,如果坝头们知道祖爷还留这么一手,那么肯定全反了,此时如果有人提议切了祖爷,我想没人会反对。
祖爷对我说,他死后,如果我还活着,风声不紧的时候,就让我有机会去看看她娘儿俩。说到这,祖爷笑了,“是个男孩,香火可以续下去了。”
祖爷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他在城外岳家岭山口两颗大槐中间埋了一个箱子,里面全是真货。祖爷说该吐的他会吐出来,但他必须留些钱给她们娘儿俩。后来,祖爷被抄家时,虽然抄走很多东西,但没人知道还有一箱财宝。祖爷永远留有后手。
这就体现祖爷的经济头脑了。国民党执政这些年,货币制度一片混乱,从“袁大头”到“孙小头”,从法币到“金圆券”,再加上民间私下流通的各种铜钱、铸币、购物券,各种货币总共不下十几种,但祖爷只藏“硬货币”,他从不相信那白纸一样的纸币,即便是法币刚刚发行,购买力比较高时,他都紧紧握着真金白银。他宁可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兑换一些法币,也不会抛空。后来通货膨胀后,证明祖爷的决策太明了!否则,现在留给家人的就是一箱废纸。
多年来,祖爷囤积了不少金条、银元、银锭,还有给大户看风水时人家送的玉璧、怀表之类的古董。祖爷让我有机会把那箱子东西陆续给他的老婆和孩子,祖爷一再叮嘱,不要一次都给了,那样会给他们招来灾祸,弄不好会送命!如果我缺钱时,也可以自己享用。
我吓得赶紧跪下,哭着说:“祖爷,我不敢!”
我怯怯地问祖爷为什么会信任我,祖爷一笑:“直觉。总得有个人去办。”
祖爷想不到他死后社会会发生这么大变化,他想不到大跃进的火热,更想不到文化大**的狂热和“破四旧”的力度。毕竟他只是个阴谋家,不是个政治家,随后二十年的风起云涌,全国人民没人能想到。那箱子东西,一直到80年代,才敢重见天日。
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去看看祖爷的遗孀及儿子。但手里没钱,连盘缠都不够。我就在镇公私合营的供销合作社里找了份零工,挣钱攒盘缠。那时全国都在大炼钢铁,一个小镇上竟然建起了1000多个炼钢炉,狂热的社员漫山遍野挖铁矿,恨不得把家里的锅碗瓢勺都扔进炼钢炉里熔了,我真怕他们一不留神把山口的那箱子宝贝挖出来。
有几天晌午,太阳烤着大地,人们都猫在家里避暑。我独自一人悄悄溜到后山岳家岭,远远望去,发现曾经的那两颗大槐树已经不在了。我心下一惊,紧跑几步,来到山口那个拐弯处,我在那里踱来踱去,凭感觉丈量那两棵树的位置,后来确定了范围后,就走了。我知道,在当时那种社会环境,你就是有再多的财宝,也花不出去,没人敢花,也没人敢要,一切都是计划经济,何况这还是赃物。
第二年春天,终于攒够了盘缠,依照祖爷生前交代的地址,我去了趟山东。
费好大劲才找到了他们。见面时,那妇人愣住了。我见她不过三十多岁,说明她当初跟祖爷时也就十八九,祖爷死时五十岁,也就是说他们相差二十多岁。
那妇人把我上下打量,“你是?”
我百感交集,祖爷生前的一幕幕在我脑子里翻腾,“我……我是祖爷的徒弟,我代他来看看您。”
“祖爷?”那妇人不解地问。
我马上意识到自己差点说走嘴,忙说:“就是您的丈夫,他是我的师傅,我们都是古董行的。”
那妇人好像凝固了一样,愣怔怔地看着我,好久,眼泪涌出,“他……他还在吗?”
我忍不住,也哭了,“祖爷在52年害了风寒,后来感染了肺,最后……没有救过来……”我答应过祖爷,要永远守住他的秘密。
我擦了把眼泪,说:“祖爷死前,一直念叨你。这些年,我们这些商贩子都在接受政府改造,一直也不得空闲来看您,失礼了,失礼了。”
正聊天间,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娘!”
我第一次看到了祖爷的血脉,那棱角,那眼神,和祖爷一模一样。
那妇人忙擦干眼泪,说:“孩儿,过来,跟叔叔打个招呼。”
我赶忙说:“使不得,使不得,我是祖爷的徒弟,我和公子是一个辈分的!”又从兜里拿出几枚糖果,给那孩子吃。孩子高兴地放进嘴里,吃得有滋有味。
我不禁慨叹,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谁能想到这穷孩子的父亲曾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谁又能想到祖爷每日一掷千金,他的后人竟如此清贫。
我给他们留了些钱就回来了,没敢提那箱子财宝的事,怕生祸端。
我本打算隔个一年半载的就去看他们娘儿俩一趟,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三年。从1959年开始,全国进入大饥荒,三年自然灾害,饿死了好多人。那时候,人饿到什么程度?往镇外抬尸体,一条半尺见宽的小垄沟,几个汉子都试来试去,不敢迈步,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一旦倒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我有一次上厕所,提起裤子,刚站起来,眼前就一片漆黑,一头栽在地上,结果墙角正好有一个被砸破的生锈铁锅,额头正好撞在锅沿上,血流了一地。不是不惦记他们娘儿俩,真的是自己都顾不了自己了。
1961年底二坝头和七坝头出狱了。转年,经济形势开始好转。
二坝头问我:“老五,这些年在外边有动静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