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家严云:阁下工夫做得极好,惜时被色身所误,然工夫到此地位,火候细微,必要得师随时口授,方能心领意会。前阁下来沪,仅谈二三日,如此等火候变化,彼时亦尚未谈及,即谈及亦属无益。盖学道必要做到何等地位,得师指示,方能透悟,故此家严信中,有嘱明年阁下遇有便利之时,再谋叙谈数日,即可恍然贯悟,如或阁下有请假为难等时,亦望不必急急,是为至要。再家严云:阁下每次来信云:几点钟起手行功,几点钟罢功等语,此即错误。夫行功,即自然行功,若行功睡着,即自然睡着,若预行罢之念,即是后天。决无待罢功后再睡之理。其余眼之开闭,一概任其自然。总之,一动念,即是后天,一着色身,即是危险,务要注意。再前日又接阁下来信,家严阅之,亦大为不然,弟当将此信所有着身坏处,请家严批出,俾阁下阅之,易于明白,兹特寄上。(下略)。专此布复。敬颂道安教弟 汪誉遄鞠躬 十二月二十日
又汪甄清函
浩泉仁兄大人台鉴,敬启者:去腊接奉大札敬悉,前已大略布复,谅蒙雅鉴,兹更将一切情形,敬复于下,尚祈鉴为幸。夫学道起首,即要心息相依,鼻孔呼吸出入,要稍有知觉,安放在外面,即勿忘勿助,若忘即神气分散,若助即着相起火,学者必要做到自自然然,我之神气时时合一,放在外面,要睡着,即任其自然睡着(由心息相依睡着,睡中亦自心息相依),如此我之神气(即后天阴阳),安在外面虚空中(即先天阴阳)涵养,岂非两重天地、四个阴阳乎?我既成虚空,我之心光自然下照,肾气自然上升(常人破体后,心火上燃,肾水下漏),如此即我本身之后天阴阳自然交媾,毋需我去管他,我只要抱定心息相依在外面之总诀(即天人合发),则我身上工夫证验,均是自自然然(即万化定基),此即足下曾经历之景况。再有心息相依,在外面愈做愈熟,愈纯愈净,鼻中呼吸,竟能断绝,入定,此即凡息已停,真息自现,周身毛孔,均有呼吸。起初或四肢酸麻爽快(如能到此,即为行一周天)。自破体后,色身上所受之损伤,各有不同,久久行之,则上至顶,下至踵,周身酸麻快活(如能到此,即为行一周天,过后口中亦津津甜液吞咽,听其自然,不可着急)。学者至此,务要格外谨慎,倘若此时一着色身,或一转念,即危害甚大。盖我由心息相依,做到定字,我之本身,心光下照,如太阳之普照,万物滋荣,何等清明,真是一尘不染。我已成了一个虚空,方能感通天地真阴阳到我身上(即酸麻跳跃,即进阳火,退阴符)。若于此时一着色身,或有意试验,则感受天地真阳,刹那间,悉化为后天浊气,以致或漏精,或变涕汗泪,或阻滞身中致病,此即家严一见足下来函,急命停工之原因也。盖行功由心息相依,做到呼吸断绝,静寂入定,周身酸麻跳动快乐之时,总要丝毫不着色身,一意定在外面(意字要有意无意),此时即要舍身岩、活死人矣。至内外虚极静笃,设或此时下阳一举,我即急速在外面心息相依(要极速,不能转念),其阳即倒。我由心息相依,原旧做到定在外面(按:我本在定中,一无呼吸知觉,因阳生有气上冲,使我得知,故有呼吸)。我原做到定在外面,此时忘物忘怀,无人无我,任其自然,则先后天阴阳各得其所矣。总之,天道自然,人事勉强。学者必要步步顺其自然,切不能用丝毫后天意念,是为至要。再家严云:足下来函云:呼吸断绝,一概不由我作主。此是极好的工夫,即合丹经“饶他为主我为宾”。惜乎此时一着色身之为害耳。再者,有呼吸即是心息相依(即武火),无息即为定(即文火)。按,相依必要在外面,入定必要定在外面。在外面者,即在鼻孔外方寸地也。再者,家严切嘱足下,刻下必要暂停工夫。因据足下前信云:“周身每有跳动,小腹肾根,常有热气旋动”等语,此即足下前有心一试,着了色身,将先天精炁三宝,化为后天阴精、阴气、阴神,三般浊气为患。而今必要以‘清静’二字治之。兹寄上《太上清静经》一卷,至请熟读,依书行功,久久行持,自然退尽,而后再做功夫(此即如人有风寒在身,禁服补品之意,恐其有所阻滞耳)。此节务祈足下重加注意为要。再家严云:前寄上陆潜虚《心印妙经测疏》一卷,又陈上阳《金丹大要》一本,若论分别先后二天,最说得明白。潜虚子疏云:“今之上药,指先天而言,所谓元精、元气、元神是也。盖元神者,混沌初开之神,非日用思虑之神也;元气者,洪濛始判之气,非口鼻呼吸之气;元精者,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之精,非交感淫泆之精也。”又上阳子《大要》,言先天精气神三者,皆有姓名、有住处。又二书皆在首章发明,足下可详细参悟。噫!破体之人,可有此三般至宝乎?即知后天色身,是个臭皮袋矣,务要知色身是奴、是盗,学者不悟,执泥色身求道,即是以奴为主而不知,认贼为子而不觉耳。再者,以后行功,万勿先存一起功、罢功之念,如能几个心息相依,即能睡着更妙,以消本身之阴气耳。以上种种即祈鉴悟,是为至祷,实缘天南地北,未能面谈,深为惋惜。把晤细谈,惟有期诸后日。兹藉邮便,专此布复(以上各均系与家严随问随写)。 敬颂道安 弟 汪誉遄鞠躬 五年正月十九日
以上各函,均从拙编《体真山人丹诀别录》内选出,所以证明着身之危险。初步炼精化炁时,稍一着身,即发生汗、涕、泪及泄精等变;若炼炁化神时,动念着身,必至走丹无疑。工夫愈深,则着身之危害愈烈。妙哉谭子《化书》曰:“忘形以养炁,忘炁以养神,忘神以养虚。”揭三个“忘”字,直达三关,至矣!至矣!蔑以加矣!
四十二、 和光同尘
和光者,晦迹韬光,不自炫耀之谓也。同尘者,俯同尘俗,与众同行、同事,不自立异之谓也。老子曰:“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玄同之德,柱下所尚,亦老氏之家法也。故紫阳《悟真篇》,祖其意而作七绝云:“修行混俗且和光,圆即圆兮方即方,显晦逆从人莫测,教人争得见行藏。”潜虚翁《悟真小序》云:“大修行人,和光同尘,韬锋挫锐,远害全身,大隐市廛,被褐怀玉,即方即圆,行藏罔测。”永明禅师曰:“匿迹韬光,潜行密用。”《中庸》曰:“君子和而不流。”又曰:“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易》曰:“嘉遁,贞吉。”三教圣贤,皆重密行,戒炫耀,不惟明哲保身,亦方便度生之妙用也。
《列子·天瑞篇》曰:“子列子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国君卿大夫视之,犹众庶也。”岂非和光同尘之模范耶?昔老祖为周柱下史,关尹子为函关令,葛洪为勾漏令,旌阳为旌阳令,是真仙之和光于仕途者也。君平卖卜,祁年牧羊,壶公卖药,翠虚箍桶,思邈行医,是真仙之和光于工艺者也。昔我天秩师翁,往来汉皋,遇李祖涵虚于西安东岳庙也。时李祖方隐于卜筮,杂在测字队中,为人决休咎。天秩师翁,往来汉皋,住柯师伯店内,经年余,不露圭角,众以为普通纸贩商人而已。凡此皆是玄同之表率,壶子“杜德机”之妙用,足资后昆模范者也。古德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难之来,大半由于自炫招祸。是故晦迹韬光,潜修密用,乃得丹后必要之行径也。
和光同尘之妙,端在迹同而用异,故云“和而不流”。不流者,不被一切境界所转也。处乎异类,而不与异类同化;处乎声色,而不被声色染污;处乎尊贵,而不以尊贵自矜。虽入一切法,而于一切法不受,谓之迹同而用异。《洞宗宝镜三昧》云:“银碗盛雪,明月藏鹭,类之弗齐,混则知处。”曹山寂禅师立三种堕,所云“类堕”与“随堕”,正和光同尘之渊微,但非透向上一关者,未易造此境界耳。
附录 汪师遗训
再按,学者自结丹之后,即是“人得一以灵”,具有一得永得根基。不幸遭劫,其灵自有主宰,空气不能侵散,可再投胎夺舍,以竟全功。惟学者当工夫愈进,处世愈宜谨慎,所谓“道高尺,魔即高丈”。金丹之道,最招物所忌,古人“三遭天谴”之言,实因自炫招祸,非真天谴。如他日工夫到还童之后,所有世事人情,相继结束,退处安闲之境。如遇尘嚣,即以做痴聋应之,以为最妙之法。丹书所谓“混俗和光,方圆应世”也。此节实关重要,届时务要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