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 修(上)
西元一九五一年,当奥修十四岁的时候,他毕业於卡达瓦拉的高中,然後去到杰波普加入希特卡里尼学院,他跟他的表兄妹克兰提和阿尔敏德住在一起,他们的年龄跟他差不多。克兰提和阿尔敏德是奥修的姨妈拉特尼拜的孩子。在这两个小孩还小的时候,拉特尼拜就过世了,她先生再婚,所以这两个小孩就由他们的姑妈马克玛尔拜和她先生沙麦亚来抚养,他们本身没有生小孩。
克兰提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结婚,但是很不幸地,她先生在婚後一年就过世了。奥修对他这个成为寡妇的表妹有很深的感情,所以他尽可能地帮助她,鼓励她继续升学,後来她当了老师。阿尔敏德毕业於商学院,後来当上了教授。当奥修在杰波普的那一段期间,他们三个人住在一起,他们赚足够的钱,互相扶持,过着一个蛮舒服的生活。
奥修在学院的那一段期间,他还是继续着高中时代的作风,他仍然保持不妥协、不落入传统、勇往直前。在他行使他的自由权时,他愿意去承担那个後果,因此他时常惹麻烦,在他上了两年学院之後,他就离开了。
在上哲学和逻辑课的时候,奥修的表现特别引起困扰,不论教授说什麽,他总是会提出问题,而开始一长串的逻辑争论,所以教授的课常常遭到耽搁。当教授警告他,叫他不要再争辩,奥修就说,这样上哲学课和逻辑课有什麽意义。用他敏锐的头脑,他所提出来的问题和论点都是跟课程非常有关的,但是到了最後,教授已经受不了了,所以就向校长发出最後通牒:「不是奥修走就是我走。」校长把奥修叫到他的办公室,要求他离开学校,他承认说奥修并不是真的不对,但是他不能接受他最资深,而且最受尊敬的教授辞职。
奥修了解那个情形,所以同意离开,但是他要求校长要另外帮他找一间学校让他就读,这是一个很困难的要求,因为那个时候学期已经快要结束了。校长答应要帮他连系,但是奥修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城镇,其他的学校也不愿意接受他。到了最後,杰波普一个耆那教学校 (DN Jain College) 的校长同意要接受他,但是要奥修答应说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再向教授提问题,奥修说,那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话,他不如待在家里,而不要去上课,校长准许他只来参加考试。奥修用他自由的时间去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报社当助理编辑,他在那一家报社只待了几个月的时间。
这段期间对奥修的就业或受教育并不是特别重要,倒是他个人强烈地对「那永恒的」的追寻才重要。这段期间是他一生当中最关键性的时间,他被怀疑以及很可怕的不安全和空的感觉所包围,那个处境非常痛苦,因为没有人可以引导他,可以了解他 ---- 他没有师父,他在追求的途径上只有单独一个人。
就如前面曾经提过的,如果没有先探询过,奥修是不会接受任何东西的。如果没有面对面碰到那真实的存在,如果没有亲身体验,奥修尤其不愿意接受任何关於神存在的事。他质疑一切,他拒绝一切,包括成道的人,诸如克里虚纳、马哈维亚、佛陀、和耶稣等,以及像吠陀经、优婆尼沙经、圣经、和可兰经等经典。如此一来,既然他了解到说这些来源已经不再能够帮助他,他的追寻就变成完全个人的,完全孤独的,所以他几乎要疯掉了,以奥修自己的话来讲:
在每一件小事,上都会有怀疑,除了怀疑之外其他什麽都没有……而问题仍然是没有任何答案。就某方面而言,我几乎等於疯子,我自己在害怕我随时可能会发疯。我晚上睡不着。
整天整夜…… 那个问题都围绕着我…… 我就好像处於深海之中,找不到一只船,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靠岸。不论那里有什麽船,我都拒绝或使我自己沈下去。有很多船和很多水手,但我拒绝踏进其他任何人的船,我觉得最好自己淹死也不要踏进别人的船。如果这就是生命要引导我的 ---- 要淹死我自己,那麽我觉得这个淹死必须被接受。
我的情况是全然的黑暗,它就好像我掉进了一个很深、很暗的井。在那些日子里,我常常梦到说我掉进一个没有底的井,一直一直往下掉。有很多次我从梦中醒来,全身都在流汗,流汗流得很多,因为那个往下掉是无穷无尽的,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歇脚 ---- 对我来说,没有很清楚的途径,它全部都是黑暗,下一步永远都是黑暗的 ---- 没有目的,而且晦涩不明,我的情况是充满着紧张、不安全、和危险。
对奥修来讲,没有地方可以逃,也没有捷径。他知道得很清楚,他面对着一个在他一生当中非常重要的时刻,只要有一点点的不觉知,或是失去耐心,或是缺乏勇气,他就可能会发疯。就是因为没有师父在,所以情况才会变得那麽危急,他很辛苦地追寻了很久,但是他无法找到一个师父,他私下透露说:「很少能够找到一个师父。」
很少能够找到一个已经变成不存在的人,很少能够找到一个几乎是一个「不在」的「在」,很少能够找到一个他就是进入神性之门的人,他就是一个敞开的、不会阻碍你进入神性的门,透过那个门,你就可以通过。真的是非常困难…… 是的,有时候一个人必须没有师父而自己下功夫,如果师父没有办法找到,那麽一个人就必须没有师父而下功夫,但是这样的话,那个旅程将会非常危险。
这个非常强烈而且具有挑战性的情况持续了一整年,它使奥修进入一个非常困难的头脑状态,奥修描述他在这一段期间所经历的:
有一年的时间,几乎不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 使我自己保持活着变成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因为所有的胃口都消失了。有时候好几天经过了,我也不觉得饿,有时候好几天经过了,我也不觉得口渴,我必须强迫我自己吃东西,或是强迫我自己喝饮料。我的身体似乎是不存在一样,我必须刻意伤害我自己才能够感觉到我身体的存在,我必须用我的头去撞墙才能够感觉到它是否仍然存在,唯有当它受了伤,我才会感觉到身体的存在。
每天早上和每天晚上,我都会跑五英里到八英里,人们会以为我发疯了,为什麽我要跑那麽多?一天跑十六英里!我只是要去感觉我自己…… 不要跟我自己失去连系…… 我无法告诉任何人,因为每一件事,都变得非常不协调,即使要说出一句话都会觉得非常困难。就在一句话当中,我就会忘掉我在说什麽; 就在走路当中,我就会忘掉我要去那里,然後我就必须回来……
我必须把我自己关在我自己的房间里,我必须很注意不要讲话,什麽都不要说,因为不管我说什麽,别人都会认为我发疯了。
这种情形持绩了一年之久,我只是躺在地板上,注视着天花板,从一数到一百,然後再从一百往回数,数到一。只是保持能够数这些数目至少也代表我还具有某种能力。我会一再一再地忘记,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再度把精神集中起来,才再度恢复正常的看法。
没有人来支持我,没有人告诉我说我到底走到那里去了,或是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实上,每一个人都在反对这个情况…… 我的老师、我的朋友、以及希望我变好的那些人。
在这些非常困难的日子里,克蔺提用很大的爱心和奉献来照顾奥修的需要。奥修常常诉苦说他的头很痛上这件事使她非常担心,她和她的哥哥阿尔敏德非常希望能够尽点力,想要找看看有没有办法来治愈奥修的头痛,但是奥修会以一种爱的态度来叫他们不要费心,因为那是任何人都帮不上忙的。
奥修的父亲也曾经提过奥修的头痛。有一次那个头痛非常严重,克兰提和阿尔敏德必须拍电报到卡达瓦拉,然後达达必须赶到杰波普,达达认为那是因为奥修一向读太多书了。如今他回想在卡达瓦拉的时候,奥修常常抹一些去除头痛的药膏在他的额头上,然後继续阅读。奥修的母亲同时回想到早年的一件事,有一次奥修的头痛得很厉害,甚至开始流鼻血,她非常担心,但是很幸运地,只有一下子,那个流鼻血就停止了,但是这些早年学生时代的头痛似乎跟他阅读的习惯无关,反而跟他所经历过的心理状态有关。
看到奥修的身体和心理状况,他的家人开始怀疑说,占星学家所预测的,奥修可能会死在二十一岁那件事或许会实现。他们带他去看很多医生,但是奥修本身知道说这些狂热的努力是没有意义的。既然没有任何药物能够有所帮助,奥修就坚持说不需要再去看医生。奥修描述一次特别的看医生的经验:
我被带到一个医生那里,事实上,我被带去看过很多医生,但是只有一个医生告诉我父亲说:「他没有生病,不要再浪费时间。」当然,他们会把我从一个地方拉到另外一个地方,有很多医生会给我药吃,然後我会告诉我父亲说..「你为什麽要担心?我完全没有问题。」但是没有人相信我所说的话,他们
会说:「你不要说谎,只要吃药就好了,吃这些药有什麽不对吗?」所以我经常吃很多药。
只有一个具有洞察力的医生,他的名字叫做普拉沙德…… 那个老年人已经过世了,但他是一个稀有的具有洞察力的人,他注视着我,然後说..「他并没有生病。」然後他开始哭着说..「我自己也一直在寻求这种状态,他是幸运的。在这一生当中,我错过了这个状态。不必再带他到任何人那里去,他已经回到家了。」他的眼泪是快乐的眼泪。
他变成我的保护者,使我能够不必再去看其他的医生。他告诉我父亲说「请你把这件事交给我,我会来照顾。」他从来不给我任何药物,当我父亲坚持要用药,他就给我一些糖果,然後告诉我说:「这些是糖果,为了要安慰他们,你可以吃下那些糖果,它们虽然不会有所帮助,但是也不会有害,事实上
,要帮助是不可能的。」
那个医生对奥修体况的了解是正确的,因为他的病是不寻常的,他不是一般的病人,奥修比任何医生都更了解他自己的情况,以及那个病因。
现在事情已经超出我的控制,它就是这样发生,我曾经下过功夫,在不知不觉当中,我敲了那个门,现在那个门打开了,我静心好几年,只是静静地坐着,什麽事,都不做,渐渐地,我开始进入那个空间,那个心的空间,当你处於心的空间,你存在,但是你并没有做任何事,你只是在那里,你是一个「在」,你是一个观照者。
奥修静心的强度继续加深,他的经验引导他朝向一个很大的爆发。在他使用过的所有静心方法里,其中有一种坐在树上的方法被证明是特别强而有力。大约在那个伟大的事件发生的一年之前,这个吸引人的经验发生在普拉谍西的梭加。当奥修在杰波普的专科学校念书的时候,他被邀请去参加一个辩论比赛,那个比赛是梭加大学所支持的。奥修在那里停留三天,他描述当时发生的情况:
我惯常晚上坐在树上静心,有很多次,我觉得当我坐在地上静心时,我的身体就会变得强而有力地占上风,或许因为身体是由尘土所做成的。关於瑜伽行者所谈论的到山上、或高地、或喜马拉雅山上去修行,并不是无稽之谈,它们是有科学根据的。身体和地面的距离越大,身体所产生出来的力量和压力就会越小…… 而内在的力量就会增加。那就是为什麽每天晚上,我都习惯要爬到一棵很高的树上专心静心。
有一天晚上我迷失在静心里,以致於我不知道什麽时候我的身体从树上掉下来,当我看到我的身体躺在地上,我觉得很怀疑,同时觉得很惊讶,我本来坐在树上,然後我的身体变成躺在地上、这是怎麽发生的,我根本不了解。那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经验,有一条银白色的光从我的肚脐连到我在树上坐的地方,我没有能力去了解,我也无法预知再来会发生什麽,而且我在担心我要如何回到我的身体,我不知道我昏过去多久,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在那一天,我第一次从外在来看我自己的身体,自从那一天以後,就不再只有我的肉身体存在;自从那一天以後,死亡也变成不存在了。因为在那一天,我经验到身体和灵魂并不是两样不同的东西,并不是互相分开的东西。那是最重要的片刻:我了解存在於每一个人身体里面的灵魂。
的确很难说那个经验持续了多久。当早晨的曙光出现,两个邻近村庄的妇人带着牛奶罐头从那里经过,看到我的身体躺在那里,我从我所坐着的树上看到她们在看着我的身体,她们走近我的身体,然後坐在旁边,她们用她们的手掌?触我的额头,就在那个片刻,好像产生一种纯然的吸引力作用,我立刻回到我的身体,然後我的眼睛就睁开了。
我觉得得一个女人能够在一个男人的身体上创造出电流,同样地,一个男人也可以在一个女人的身体上创造出电流,然後我去思考这一件巧合的事情 --- 那个女人?触了我的额头,我就立刻回到我的身体,这一切到底是怎麽发生的?它又为什麽会这样发生?有很多这一类的经验发生在我身上,我终於了解到,为什麽在印度有很多灵修的人,当他们在经验三摩地(不受打扰的纯粹意识状态) 和死亡的时候,必须有女人的协助。如果在一种很深的三摩地状态下,那个「心灵的自己」走出了男人的身体,那麽如果没有女人的合作和协助,它就无法回到身体,同样地,如果它走出了女人的身体,那麽如果没有男人的协助,它就无法回到她的身体。男人和女人的身体一接触,就有一种电流会产生,然後一个电的圆圈就成立了。就在那个片刻,走出去的灵魂意识就会回到身体上来。
在那件事情之後,我在六个月的期间里经验到六次这样的现象,在那个多事的六个月期间里,我觉得我的寿命好像减少了十年,换句话说,我本来会活到七十岁,现在有了这些经验,我就只能活到六十岁。在那六个月里,我居然有这麽不寻常的经验。我胸部的毛都变白了,而我并没有掌握到所有那些事情的意义,然後,我觉得这个肉体和那个心灵本质之间的连结受到了打扰:它们之间自然存在的调节功能也遭到了破坏。
当奥修越来越深入静心,他的问题就消失了。他的作为 (doing)也停止了,他的追寻来到了一个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的点,就好像几年前奥修在他祖父过世的那个时候,他也被带到这个中心,但是现在这个经验已经变成永恒了。奥修描述说在内在的深处是空的,没有一个做者,他已经丧失了野心,他已经没有任何欲望要变成某一个显赫的人物,或是去到达任何一个地方,他已经不关心神或涅盘。「那个想要成佛的病已经完全消失了。」奥修自己说。
那个正当的时刻已经来临了,那个门即将要打开,黎明已经离得不远了,奥修自己描述:
终於有一天,我达到了一种没有问题的状况,并不是说我已经得到了答案,不! 而是所有的问题都消失了,然後有一个很大的空产生出来,这是一种爆发的现象,生活在那种情况下就好像正在垂死一样地舒服,之後那个问问题的人已经死了。在经验了那个空之後,我就不再问问题。那些可以问问题的事情变得不存在,以前我是一直问、一直问,但是在那次经验之後,我就不再问问题了。
大约有二十年的时间,奥修并没将他成道这一件事透露给别人。那个故事的发生有一点戏剧性。有一天晚上,当奥修住在孟买的伍德兰公寓,别人常常问奥修的表妹克兰提说,她是否知道奥修在什麽时侯成道。她都无法告诉他们,因为她本身也不知道,但是每次有人问她关於这件事,她就会再度想从奥修那里得到答案。
最後,克兰提问奥修关於他成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