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自序:厚地高天,放不下,也载不动许多愁;闻说道,菩提树上,结着无忧之果。于是,无事静坐之余,捧读佛经,遥想我佛如来当年,似乎音犹在耳。
然而,既读佛经,本不该随想。只缘身还在尘世,且做不到诸佛菩萨的离心意意识的境界,便难免随想随想,或者说:名之曰随想,亦非随想,亦非非随想。
回到正题:关于神通。宋代以来,乃至当今之世,大家都怕谈神通。即使有人开口,也必曰:“慧而不用”或“会而不用”。再不然就说:“神通非究竟”、“神通不敌业力”等等。可是回顾历史,翻翻古籍,神通之事比比皆是:万回万回,万里之遥,一日来回。杯渡杯渡,一只木杯,渡水如飞。唐宋高僧传里,具神通的大德高僧,数不胜数。
这里还想起一则见诸于正史的故事。唐朝唐德宗当皇帝时,有一个叫桑道茂的道士。有一次,皇帝问他,国家有无灾变?他便说:三年之后京城有大难。皇帝问他有无办法解救?他就教皇帝派人去奉天城高筑墙,广积粮。果然,三年之后,叛军攻占长安,皇帝仓皇之间,连随从都来不及带上,便狼狈逃窜出京城。这时,皇帝才想起桑道士当年的话,躲进奉天城,终于,渡过了这一劫。而且,这个桑道士居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灾难及解救办法。还在皇帝让加固奉天城的时候,桑道士主动请命,并要求一个叫李晟的将官为副手。然后,桑道士就赖着李晟为他写了一个“为贼逼胁,赦罪免死”的布条子。后来,李晟带兵收复京城长安,陷于叛军中的桑道士也因李晟所写的布条子得以转危为安。
至于我佛如来,具大神通,就更不用说。除早期的《游行经》,晚一些时间的《金刚经》、《楞伽经》等少数经典,我佛如来出场时平平静静之外,大多数时候,佛祖凡讲经,总是天地人间,六种震动,在在处处,天雨宝花,放大光明云,出种种微妙音……。
佛经中讲神通的地方几乎无处不有。请看《华严经》“十通品”中的菩萨所具的十种神通:一是他心智通,二是无碍清净天眼智通,三是宿住随念智通,四是知尽未来际劫智通,五是无碍清净天耳智神通,六是住无体性无动作往一切佛刹智神通,七是善分别一切众生言音智通,八是出生无量阿僧祗色身庄严智通,九是一切法智通,十是一切法灭尽三昧智通。《华严经》中的“十定品”其实也都是讲的神通。这里没有必要去一一列举,但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这样说,佛教、佛法、佛经、我佛如来都是建立在神通基础上的。
佛经又讲神通自在,大约应该有两层意思,一是神通在众生,是与生俱来的,任何众生都有神通,却无法施展,那是因为其神通没有开发出来。比如一颗明珠,被蒙上了厚厚的灰尘,而后天修炼,好像是把灰尘拂拭干净,明珠重新放出光彩。神通自在的第二层意思应该是众生本无神通,修炼之后获得神通,并能随自己的心意运用自如。这两层意思似乎有点矛盾,但我佛如来常讲万法皆空,是亦非,非亦是,神通是与生俱来,还是修炼而来,其实都无实义。
然神通的修炼与入定有莫大关系,这却是无庸置疑的。除前所举的《华严经》“十定品”之类专有论述外,如《楞严经》有对入定中出现神通的具体现象的说明,《楞伽经》虽然以说理为主,也讲了如“分别观察,当得如幻三昧,度自心现,无所有,得住般若汉罗密,舍离彼生所作方便,金刚喻三摩提,随入如来身,随入如如化,神通自在,慈悲方便,具足庄严”、“寂静时法无我见净,及入不动地,入不动地已,无量三昧自在及得意生身,得如幻三昧,通达究竟力明自在,救摄饶益一切众生”等。
近人怕谈神通,也许跟近人中极少有具神通者有关。神通非我佛如来及佛法之专利,这是人所共知的,古人就有五通神仙,六通罗汉之说法,前面讲的唐朝桑道士知未来的故事便是证明。可以这样来看,神通不是究竟,但神通必得实实在在的修炼,就如《楞严经》里那样,从另一个角度把神通作为检验修炼的重要标准之一。社会有一种过激的说法,之所以大家都怕谈神通,是因为部分有影响力的近代“高僧”,热衷于名利,身心和精力大都放到应酬上。没有了实实在在的修炼,哪能还有神通可言?
其实还有,如大家都在讲禅,什么“赵州和尚的狗子”、什么“翠竹桃花”云云。大家的心思都用到了口头上的逞利,虽然斗机锋你是天下第一,却早落入古人预见到的口头禅的悲剧里了。禅不在口头,禅是在心里。就是我六祖惠能的禅又岂止在口头上?六祖当年预言“吾灭后五六年,当有一人来取吾首”、怀让禅师“汝足下出马驹,踏杀天下人”。还有,僧志彻(张行昌)曾经行刺六祖,六祖“预知其事,即置金十两于座间。时夜暮,行昌入祖室,将欲加害,师舒颈就之,行昌挥刃者三,悉无所损。师曰:正剑不邪,邪剑不正,只负汝金,不负汝命”如此等等,非神通而何?
不知是否可以这样来看?我佛有神通,外道有神通,神通虽非究竟,但神通却是必须经实实在在地修炼而产生,因此,神通应该是修炼的标准之一。如果某人修炼数十年无神通,那么可能只是嘴巴上的修炼,他修炼的心性也只是口头上的。这里用得上我佛如来在《楞严经》中批评阿难的一句话来结尾:“身心本不相代,虽有多闻,如不修行,与不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