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同行
（三）问卜脱嫌
“我看见一只嫩白的手，在水里向我招摇……”李聪极力回忆着，沉湎在乍见时对女人的非非之想中。
王海刚赢了钱，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气，笑道：“你是不是还在做什么漂亮媳妇的白日梦？”
“真的！”李聪辩解道，“那手指尖细，如同葱削，真像书中写的美女手指？”
“你一定摸过了——”王海揶揄道，“在哪里？咱也花两把银子，去摸一下？”
“银子倒不必花，摸就是了：那是一只死人的手臂，就浮在水塘里。我刚才给捞上岸了。去摸就是了！”
“噢？”王海已经听出他在说真正的事情了，忽然毛骨悚然，就说，“你还是不要带我去看什么玉手了，我带你去找那锭银子吧。”
李聪不答应了，说：“我们讲好打赌的，不去看，那三两银子怎么兑现？”
“我给你三两就是了，反正我昨夜运气好。”
“你会说我讹诈你的！”李聪不依不饶，“还是见识一下的好。”
王海道：“不如，我们上街去溜溜，那里青楼上脂粉女子多得是，够你开心的了。我请客！”
李聪的心思还在那根冰冷的手臂上，就假装让步了。可是，他还是在悄悄把他引向那口池塘。他要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黄昏时分，天渐渐黯淡下来，在云层中正酝酿着更猛烈的暴风雪。风吹着凄厉的哨子，似乎从八个方向吹来，让人浑身瑟瑟发抖，却无法逃避。
忽然，李聪“咦——”了一声，愣在了那里。他原来发现手臂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王海在李聪面前仔细地看了看他，模糊地感到了些不妙。
王海道：“你走呀，对着水塘发什么愣呀？”
“那只手臂……不见了！”李聪的牙齿“咯咯”直响。
“是嘛？”王海知道他没有撒谎，那种恐惧也在慢慢传染给他。
“你是怎么放那只手臂的？”王海埋怨道，“你可以把它埋在雪底下。那就不会弄丢掉啦——”他想了一下，又安慰道：“或许，被什么人看见拿走报官了。也有可能是被野狗叼走了呢？”
李聪怅然若失，半晌才咕哝了一句：“真邪气！”
王海于是笑着把自己昨夜看见兔子，追赶后丢失大锭银子的事情和他说起。李聪听罢，羡慕地说：“你一定遇见神仙了。让你赌运亨通呢！”
王海说着，把他伙伴带到那块田地里。李聪一眼发现了那只灯笼，在雪地上红彤彤的，蜡烛已经烧掉部分纸罩，格外惹眼。而地上脚印狼籍，似乎在诉说着昨夜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
李聪哈下腰，眼睛几乎贴在地面。他对银子的钟爱，使他瞪大了双眼。他能够把银子的光芒和白雪的反光区别开来。可是，不久他的眼睛酸痛无比，他的耐心也酸痛无比。王海幸灾乐祸地欣赏着自己的伙伴。他忽然瞥见同伴恶意的笑，失望地抬头，骂道：“你个死鬼，敢欺骗我的感情？你到底有没有丢银子？”
“真的丢了！”王海赌咒发誓道。
两个人面面相觑，发了一会傻。然后，王海忽然晃动起手里的钱袋。那些大小不等的银锭，在里面发出悦耳的碰撞，把他们的心思引向那人声鼎沸的青楼。于是两个人相视一眼，就一起说出了那个地方……
第二天早晨，王海和李聪拖着疲惫而餍足的身体，趁天未亮溜回了苏家。夜晚，气温降低得厉害，所以两个人踏在冻僵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苏荣在惊恐中度过了又一个夜晚。他觉得无论如何要请周半仙或李铁嘴把孩子的八字批一下。昨天家里的两个仆人整夜不归，让他好不担心。他倒不怕他们出意外，而是怕夜里又闹出什么毛骨悚然的事情，自己一个男人驾御不住。
阳光从茫茫黑云后透过来，散发出惨白的光芒。苏荣看了看襁褓中香甜的孩子，跟妻子交代一番，就往龙津桥去。那里是通往六合城的要道，周半仙和李铁嘴平时就在那里。他们在地上铺上一张纸，把画着太极图的幌子往地上一摊，就坐在随身携带的折叠式小椅子上，眼睛半开半合，等那些满腹心事的行人前来求教。他们坐在那里已经几十年了，早练就了察言观色的绝活。谁人心头雾霭沉沉，谁人心头火急火燎，他们可以一眼辨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