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自由观（提要） [复制链接]

庄子的自由观（提要）
《孔子2000》按语：此为蒙培元先生于“第三届庄子国际学术研讨会”的发言提要，经蒙先生同意，发表于此。此提要与研讨会公发的相较，有增补。
蒙培元

庄子哲学好似一幅恢宏浩渺的画卷，给人们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在无限的宇宙自然界自由翱翔，以“万物齐一”的眼光俯视大地，以此解除人类的"桎梏"、"倒悬"，以此实现心灵的超越。

庄子哲学是境界论的，不是实体论的，庄子的"道"是宇宙生命的标记，不是宇宙实体的概念，归根到底是人的心灵在自我超越中所达到的最高的存在状态。这种状态不是纯粹主观的，而是主客、内外合一的，因而才是自由的。所谓自由就是与"道"合一，"与宇宙精神往来"。这种自由的获得，靠生命体验而不是客观认识(对象认识)，从心灵的角度而言，是情感论的，不是知识学或知性论的。所谓"天在内，人在外"这种看似反主体论的语言，其实正是提倡生命的情感主体、德性主体，而反对知性(及其欲望)主体，表明庄子哲学以"无我"、"忘我"的心灵境界为人生的真正自由。

自由境界是庄子哲学的最高的价值追求，这种自由是超越的"真情自由"，不是今人所说的社会自由、选择自由。情感生命是庄子哲学的内在核心。既不是知识论，也不是意志论，而是情感论，才是庄子哲学的真正特色。

但庄子明明讲"无情"，岂不是令人发生困惑?如“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其妻死则“鼓盆而歌”，又与惠施辨“有情”与“无情”，不一而足。这正是庄子哲学的“吊诡”之处，是庄子哲学语言的最大特色。庄子的“无情”上真正的有情而不是无情，正如他所说的“无心”是“真心”一样。用这种“吊诡”式的语言，才能显出他对"世俗之情"的批判精神，也才能显出他所主张的"自然真情"。人们生活在世俗的世界，未免有机巧、是非之心（“成心”），矫饰之情，因此，他常常不是从正面论述何谓“真心”、“真情”，何谓自由，而是以"寓言"和"移情"的方式"明"之("莫若以明"之"明）。大鹏之游、蝴蝶之梦、濠梁之乐、无用大用之辨、天赖人赖之说，真正体现出庄子哲学的精神。

庄子最赞赏的是自然之乐，甚至主张与自然界的动物共处而同游，这其中有深刻寓义。一方面表现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想，另方面隐涵着对自由的无限向往。在这里，自由与自然不是对立的，而是统一的，自由即是自然。自然界不是认识的对象，而是生存的环境；不是决定论的因果必然性，而是一切生命的自由敞开。"鸢戾于天，鱼跃于渊"，这是儒家的自由观，海阔天空任鸟飞，充满了乐观主义精神。庄子的感受和体验则更加深沉，乐观与悲情是同时存在的。当江湖干涸之时，鱼“相吹(左“口”右“句”)以湿，相濡以沫”，这才是生命的真情，毫无计较之心;人难道不应该如此吗?因此，真正的自由应当是，“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忘”可以解释成忘情，但这是指有我有待之私情。这同“无情”之说是完全一致的。“无情”是从“存在”上说，“忘情”是从修养上说，二者都是实现“无我”之境，“忘我”之境。“忘”是解除"桎梏"的方法，"坐忘"是实现道的境界的方法，"同于大通"，就是自由境界。

但是，这种自由是不是绝对的、无条件的?从一个意义上说是如此，但从另一个意义上说则不是如此。从前者说，是指“与道为一”的境界，这是绝对的、无条件的;从后者说，是指未能"体道"时的情况，则不能没有各种限制(可说是人为的限制，不是自然本身的限制)，要摆脱这种限制而实现自由，就不能没有前提条件，这条件从主观方面说就是"忘"。"道术"不同于"权术"，也不同于"学术。是对道的体认、体验，不是方便之计，这种体认只有出于“自然真情”才能作到，而要出于"自然真情"，就要"忘情"，忘掉人为的世俗之情。这是很难的，但也不是不可能的。真情就是"天在内"者，是人的真性情。要唤起人的真情，就要回到大自然的怀抱。"游于无穷之野"是精神上的"游"，但精神之游是从大自然中体会出来的，只有在大自然中才有"天籁"，才能"神游"，获得精神自由，体验"天地之大美"。从这个意义上说，"游"和"忘"是并行的。

人们都说，庄子哲学是美学的，审美的，从庄子哲学中发展出中国的美学。这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庄子哲学中的美，并不是讲纯粹的自然美或艺术美，而是讲人与自然合一的精神愉悦，这在很大程度上是表现人的自由人格的，是表现人的心灵境界的。不计利害、不求“荣华”而向自然界完全敞开，空灵而有光明（“虚室生白”），这样的情感世界是庄子所提倡的最真实的心灵世界。道就是生命之光，道的境界就是生命的自由。这同儒家也从情感出发而实现仁的境界是同源而异趣的。从庄子的“诙谐”可以看到，庄子与儒家孔子并不是根本对立的。儒家强调的是人类的同情心、不忍之心，庄子强调的是个人的无待之心、无心之心，即心灵自由，但二者都出于“真情”则是一致的。庄子没有提出道德上的所谓"意志自由" (儒家是否也有西方式的纯粹的"意志自由”也是可以怀疑的)，却开创了中国哲学的"真情自由" (“真情自由”语出朱谦之)。

庄子哲学没有"实用价值"，他本人不主张道有任何"实用价值"，但是，庄子哲学对于提高人的心灵境界，培养人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生活乐趣，实现人的心灵自由，具有极重要的价值。"人如何生活？”“人如何生活得更好”？各种哲学都在回答这个问题，庄子哲学从情感心灵的角度为我们作出了极有意义的回答。



[此贴子已经被瑶琴于2002-4-23 20:17:23编辑过]

一首“梁祝”，迷倒**************人啊！还有那美丽的梦境般的世界。
我们只是飞啊飞的，有那些大自然的恩赐足以延续生命。不用忙于那些实在是没有意义的物质追求。
也不用开时装发布会，我们自己就是美的化身。
这里没有自私、贪婪，更没有战争与威胁，也没有人类世界的种种弊端。
自由自在的飞翔，自由自在的生活，自由自在的展现生命的意义。
这是六合之内的精灵…………

庄子梦蝶，寄北梦庄子 　 　　

　　庄子快要死了，周围的人都颇伤心。庄子于是劝道：“丽姬嫁给晋献公的时候，那个伤 心哪，泪水把整个衣服都浸透了。可是后来到了王宫，天天有柔软的床睡，有四海的美味吃 ，这才知道自己当初哭哭啼啼是多么愚蠢。人都怕死，但死了以后没准还会后悔生呢。有一 次我梦到一具骷髅，它告诉我说，死了以后，没有君没有臣，没有春夏也没有秋冬，每日舒 舒服服地和天地在一起，天地的一切也就是它的一切了。所以根本用不着贪生怕死。” 　　

　　果然他呼吸一停，顿感身轻如燕，徐徐由一道金光引导着往上飞升，不一会就来到天堂 。只见两个带着翅膀的小天使迎上来，“先生，这边请。”他连忙跟着，来到一片极开阔的 草地。草地上大人小孩狮子老虎都三三两两随意躺着坐着站着，好一副神奇自由的景象！ 　　

　　就在草地当中，一位老人正给一个小男孩当马骑呢，听到庄子的脚步声，把头抬了起头 。“上帝！”庄子一下就猜了出来：只有上帝的脸上才会有那种极温馨极慈祥的红光。 　　

　　“庄子，欢迎你到天堂来。只是你在地上的日子还没过完，一会得再回去。你是想继续 做人呢？还是要变一变？随你选。” 　　

　　上帝的三句话让庄子的情绪变了三次，好大一会才缓过劲来。“那我想一想。” 　　

　　一只蝴蝶翩翩然飞过来，停在上帝的肩头。 　　

　　庄子一拍脑袋：“好，好，就让我下世变蝴蝶好了。您知道的，我有一次做梦，梦见自 己象蝴蝶似地长出了翅膀，一动，果然就飞起来了。那一刻我真是快乐极了，完完全全地忘 记了自己是谁。” 　　

　　“那你想做一只美丽的蝴蝶，还是普普通通的蝴蝶？” 　　

　　庄子的脑袋里一下子闪过那木瘤盘结的大树，长得奇丑无比的支离疏，给河神做牺牲的 美女，赶紧说：“最普通的那种白颜色的小蝴蝶就行了。” 　　

　　庄子睁开眼睛的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我不是蝴蝶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爸爸妈妈 呢？是不是他们把我生错了？”突然肚子里有一连串的“咕噜”声传来，打断了他的连珠炮 。“我饿死了！”他大叫一声，连忙往四周看去。眼前只有自己爬出来的软壳。他一把抓来 吃了。饿感仍象洪水般涌来，他顾不了矜持，张嘴就咬下脚边的白菜叶子。一发便不可收拾 ，他居然好几天都没停过嘴。以前听人说小毛毛虫吃起菜叶子来大象都赛不过，他怎么都不 信的。现在连自己也感觉羞耻起来，庄子只好安慰自己说，上帝既然这样安排，必有他的道 理，我不是老教人要顺其自然吗？干吗要跟自己过不去？ 　　

　　而身上的衣服越来越紧，他一连换了四套才缓过气来，然后觉得肚子真的是饱了。慢慢 地，他爬到菜地旁边的栏干上，选了一块木头歇下来。身子底下有些滑，他让嘴下面的一个 小洞吐出一些丝来，把自己系牢了，整个人顿时轻松下来，沉沉睡去了。 　　

　　不久便有梦来。他梦见自己正飞呀飞，飞到一座桥上。往河里一看，那不是惠子吗？他 什么时候变成一条鱼啦？他赶忙喊：“唉，惠子，你还记得我们关于‘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的争论吗？现在你信了我吧？”惠子“忽”地跳出水面，弄得水花四溅：“废话，要不 是当初你胡言乱语，我又怎么会想到来做一条鱼？只有你做了鱼，才能知道鱼的快乐。” 　　

　　庄子笑着摇头：“老朋友，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庄子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他恍恍惚惚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对了， 他有翅膀了。这一发现令他兴奋得就象当初诺亚看到他的鸽子第一次衔回来橄榄枝一样，恨 不得马上就手舞足蹈起来。可一动才知道他根本动不了。“吃了那么多菜叶子，该派上用途 了！”他呲牙咧嘴地对自己说，一边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 　　

　　爬出壳来的时候他浑身都湿透了，颤颤巍巍地用那细长的腿把自己支撑起来。他有一种 又悲壮又自豪的感觉：真不容易啊，简直就象死里逃生一样。好在风轻轻地来了，温柔地拂 遍他的全身；阳光也灿灿地照着，晒得他热血沸腾。“还是值得的。”他对自己说。那么多 的狼狈，那么多的难堪，那么多的艰辛，都过去了。现在他只要每天找一点花蜜充饥，剩下 的就是怎样挥霍他的自由了。 　　

　　他的脸上一下子有了笑容。谁知笑容一打开，身子立刻就离了地面。他越发大笑起来， 身子飞得更高更远。“太妙了！太妙了！”他大喊，实在是快乐极了。 　　

　　前面便是一个鲜花盛开的公园，他一纵身就翻过了园门。 　　

　　只听一个小女孩娇声叫道：“他怎么可以不买票就进去了？” 　　

　　那个下午我一直被寂寞牵着鼻子，怎么也走不出忧郁的低谷。看蓝天不是蓝天，看白云 不是白云，看太阳也不是太阳。一草一木都提醒着我的孤独，我徒劳无益的虚空。很久以前 的往事都浮上心头，让我愈发象一只不得不在火烫的铁板上奔跑的小白鼠。一本《庄子说》 不仅没有给我半点安慰，反而让我生起气来：人怎么可能自由呢？一生下来你就跟周围千丝 万缕地联系着，到死都如此。当你脱离了一切，你得到了所谓的自由，可你也就不再存在了 。不是吗？ 　　

　　一只雪白的小蝴蝶停在了我的鼻尖上。 　　

　　“喂，你的名字叫庄子吗？” 　　

　　小蝴蝶笑起来，翩翩地舞走了。 　　

　　我的视线跟着它飞出去好远好远，终于我也笑了。

《庄子·在宥》：“闻在宥天下，不在治天下”。
呵呵，引用古书，应该没有“违碍字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