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生极则
张义尚 原著
终南 海印子整编
序
中国道家之所谓“道”,一言以敝之,最平实之养生方法而已。夫养生之法亦众矣,约而言之,如四时珍摄、服食药饵、导引调气等等,其种类之多,莫可纪极,然核其本质,不外锻炼形骸、安调精神、臻于健康耳。不过一般授受,大都造作,小家伎俩,是术非道,所以加功纵勤,终不能与日常生活打成一片。考六祖大师云:“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与夫马祖悟道因缘,“车若不行,打车打牛”之喻,可知拘拘于色身之修习者,非无上上乘之道,甚为明显。然道家之论修持者,莫不首重肉体之健康,何也?此缘世人好小术,不悟心气不二、心修气治之理,故所有陈籍,皆讲大小周天,养精养气,若语及心性,则高跻之于圣贤之域,自顾低劣,不敢正视承当,此古哲所以不得不舍大而谈小,显权而隐实也。斯于接引愚迷,固属方便,然不悟真旨,终是浅修,抱残守缺,支离自限,不特成证甚难,即纵有小就,亦不彻底,所谓“势力尽,箭还堕”,非究竟之道也。
闵小艮一得先生,据《闵懒云先生传》仪徵晏端书:先生姓闵,名苕敷,字补之,一字小艮,“懒云”,其道号也,皈依龙门派名“一得”,所纂《天仙心传》一书,专言炼神之秘,心修气治,身世两利,功诀简易,要言不烦,与佛法显教之禅宗及密教之心法,息息相通;又约庵先生《就正录》,亦专言心法,可与《天仙心传》互证,余故特敬录之,合为一编,且加注释,以与《心气秘旨修习口诀》相为表里,乃道家功法中精髓之精髓,当珍藏之,并与密法相印证;然核实言之,终不过最平常切实之养生方法而已,故以“养生极则”名之,从其实也。
张义尚 序于九亭诊所
一九六二年古冬月十八日
尚按:本篇与《心气秘旨修习口诀》,均脱胎于《方便要义》,《方便要义》又出于《气功秘诀海》,斯又出于《上乘修养口诀》,斯又源于《丹诀发微》,是已五易稿矣。
义尚附识
《养生极则》目录
序
自序
自述
内篇
外篇
圆诀
续篇
大涤洞音
自警篇
神人李蓬头法言一则
真师太虚氏法言一则
《天仙心传》内外圆篇约注
约注序
附注批补注序
内篇约注
外篇约注
圆篇约注
约庵先生《就正录》
原序
选注序
《就正录》选注
原跋
《无畏三藏禅要》摘
总结养生研究有感
尾跋
(目录毕)
自序
原夫运限无常,世运之通否,道运之明晦,其机由人,天地因而运转者。中古已上,人各完神,运无或蹇,道无或晦也。方今世尚,群务形声,力扫虚寂,其弊启自导师。初由讹会微言,忘却纯(音整)情则堕,以致自误误人,继而挟词以利己者,起而附和之,从而招招焉,以致学者大半堕自术中,死而不悔,全不悟妙有妙无,真实之相循。圣人特藉以观其窍妙,故其为用也。无情有情,惟一非二。近世导师,见不及此,学士亦悟不及,由是相习成风,乃流致下元之否惫,身世道运,殆有不可问焉!造物者,固莫可如何,惟人造物之至灵。欲挽此运,惟先自法古之圣人而已。法古惟有何?我国有羲皇,西域有能仁,东土有太乙,启蒙养正,以淑人心,垂有微言,以教后世。三教经文俱在,洗心以读之,自知世身非二,性命一物,方知主夫世者人也,而主夫人者神也,三才一贯,义则如此。太乙不云乎:“人身一世身,心即天也,身即地也,念即人也。”诚正修齐,以至治平,毋劳分理,端自净念返诚而已。上古至人,治世功法,不由身外体制,并五年计划外维持,惟有自尽己以为功。即使人人尽己以为学,何等简易!何等宥密而自在哉!其得使人人尽学巳由自者,学尚虚寂志念耳!所谓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是也。愚更为进其说,以为身之本在心,心之根在神,神非虚不灵,非寂不宁,不灵不宁,神何克纯!是以学尚虚寂,运道惟神。三代以后,人竞功业,以为有徵足信,适开机械诈伪之端,由是道运以晦,而世运日否。吕祖悯之,肇启医世一宗,我祖泥丸李翁,默相辅相,无如世逐浇漓,群染污浊,惟于亿亿万亿中,得一我师太虚翁,宗承无替,克守虚寂,而行合于中庸,不尚功勋,而因心则友,及至乾隆丙午,余始得耳食于玄盖洞天之大涤洞,神人瞿蓬头,默相证授于不识不知之天,铭之心版久矣,兹特自愧学不如师,,不克振无字之心音,传之学者,纂此三册二种,总名《天仙心传》,后学承之,果能熔一而神化,无不竿立而影现,揭其总持,不外虚、寂、恒、诚四字而已,四字所宗,自完神始,即以神完为究竟之学焉,诚不过以神为身世主耳。
道光甲午新正下浣一日,金盖山人闵一得谨序
闵子自述
师传天仙功夫,余于乾隆丙午岁,耳食于玄盖洞天,心袭以藏之者,迄今四十有七年矣,屡述与人,食之者寡,天涯海角,已踏破乎铁鞋,万载千秋,徒劳神而久视,深恐委师传与草莽,用敢寿口诀于枣梨,惟是初学之士,或心性未纯,关窍莫启,或情尘久搅,锢蔽方深,法惟先事洗涤,继事存思(存是存想,思是精思)。倘有中阻,虽因后天物滞,究因杂念中肆,以致真炁隐藏,关窍闭塞。上士于此,惟有不事搬运,但崇止念,晋造自然,终始不贰,自还先天,身得晶若。故欲还先天,法惟一意虚寂,念中无念,自然后天气寂,先天乃现,元炁乃行,身中关窍,豁然洞开,惟觉五色神光,亿万千聚,此系攒簇五行之实据,学士不为惊惶,不为喜悦,亦全凭真一不贰,遂得凝然大定,纯粹以精,仍以真一养育,功圆行满,梵炁弥罗天地,元胚模范十方,谓其现而显诸仁也,岂知其贯三清而上下,太极本无,谓其隐而藏诸用也,岂知其乘六气而周流,至虚不宰,坐镇太虚真境,长为无极金仙,谓其将昇证也,更何天阶之可升,正不知我之为太初玉清,太初玉清之为我矣。无如世尚逐物,得此简易功诀,退仍惑而自弃,其病在自晦“万缘放下”一句,终身无从下手。即有不晦此句,但略扫除片刻,自谓中已虚寂,据事迎罡一诀,闯入黄中,夹带后天凡神凡气,坐塞身中玄窍,何殊运水担泥,填塞崆峒仙境,纵使后来竭五丁大力以辟除,而泥水留痕,究难洗涤,即能洗涤尽净,而羲鞭不停,日月云迈,其能抱道而终者,已属吾宗之种子,若竟半途而弃去,几同畏噎而废餐,可不悯哉!吾故以先师之《心传》,录传于世,今将鋟诸木,而复以“万缘放下”一句为学者再扣晨钟。
道光十年重阳日,金盖山人闵一得谨述。
养生极则
《天仙心传》内、外篇(录自《古书隐楼藏书》第八册)
太虚翁 口授后学闵一得小艮氏纂述
《天仙心传》内篇(九章)
师曰混化,天仙功夫,万缘放下,身自寂虚,爰引清镇,承照常持,
正维中下,罔或刻疏,圆虚圆寂,圆清圆和,何内何外,何有何无,
化化生生,一付如如,还返妙用,如斯如斯,成身内身,是名真吾,
尊之曰宰,亲之曰儿,温养沐浴,乳哺尔疏,功纯行粹,还我太初,
自终溯始,诰诫无多,惟喜混穆,切戒模糊,模糊混穆,相去几何,
一仍圆觉,一竟糊涂,觉则成圣,昧则成魔,师训乃尔,慎毋参讹。
《天仙心传》外篇(八章)
天仙心传,视身晶若,假以迎镇,如承日下,镇照则生,镇注则化,
化化生生,功惟一法。天以一生,地以一成,身失其一,晶何得能,
一之为一,无念而诚。有无不立,人法双泯,原用之神,互根其根,
置身于一,置一于心,大周天界,细入微尘,无色无法,混化圆真,
是为真我,名身外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神通变化,隐现随心,
功圆行满,平昇玉清。
上二篇,余耳食于师者道光壬辰,录示金盖诸生,内外丹诀备矣,故曰内、外篇。
《天仙心传》圆诀(四章)
上穷九天,下极九渊,三才卵守,黄是福田,我处其中,混化坤乾,
知还知返,无后非先,克纯克纯,无地非天,常真真常,玄之又玄,
绵绵密密,道无不圆,功超其极,我即佛仙,羲皇齐驱,元始比肩。
(原文无划线二句)
上四章,乃示门下薛阳桂者,天仙心学备矣,故曰圆诀,小艮识。
尚注:克纯(音绳),克纯(音整)。
《天仙心传》续篇(十二章)
嗟我志士,有志竟成,三尼医世,胡不踵行,亦主混化,不事支离,
假虚涵静,假静还虚,虚极静笃,至道已基,三年五载,身世希夷,
从而涵育,不自满假,可久可大,神何敢懈。薄伽梵帝,乌鲁斯僧,
德化以来,徵验维新,居二千载,兵疫不侵,男尚中正,女尚幽贞,
西域志述,佛亦犹人,经曰持世,玄奘译文,功无增减,混化致淳,
事造其极,隐现随心,斯真至道,圣圣心言,散诸经籍,世昧稽研,
吕祖集示,显而复湮,泥丸承坠,太虚继宣,小子承之,受而未授,
穆穆洞音,大涤斯究,爰为纂述,愿以共友,虚寂恒诚,四字切守。
上篇名续,计共十二章,乃续《天仙心传》而述也,功诀简易,不蔓不支,踵而行之,得大自在,直与西圣无字真经,相为表里也。谨按《西域志》,乌鲁斯国,绵延数万里,厥壤肥饶,隶有属国千城,岁仰维恤,较诸羲皇,有胜盛焉。又稽内典,即昔磔迦岛,薄伽梵帝未临以前,岛俗尚奢,民多游惰,屡遭海泛,不省堤防,渐致不支。时有长者,名号妙月,敬信佛法,乃感薄伽梵帝,自由中印度,率徒二千五百人俱遥临其地,垒磔筑堤,长者从之,自备资斧,雇众循垒,已而举国化从,磔尽而堤成,既且海不扬波,岛绝霪雨,薄伽梵帝乃为宣说《持世陀罗尼经》,以授长者,竟返中印度。
按:即释迦佛也,我国贞观间,玄奘法师,返自西域,奉诏重译,御制经序,备载如此。
道光癸巳除夕,金盖山人定梵氏闵一得纂跋于居易书屋。(原文无此行)
万启型批曰:此篇用以警世,最重在虚、寂、恒、诚四字,盖四字乃修真者彻始彻终之功诀,学者不可不知!
《天仙心传》大涤洞音(共十一节)
蓬头瞿氏曰:“教无声臭,惟觉雍雍,不色而色,不空而空。”太虚沈子曰:“此之谓道。”
瞿又应曰:“法天涵地,法地修身,至诚无息,道即无心。”沈曰:“然,此之谓德。”
瞿又唱曰:“事相须则济,物相让则余。”太虚续曰:“得失本无常,与计非过欤。”
沈唱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瞿应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沈应曰:“打破虚空便无物。”
瞿曰:“然!翻身忘我见天真,可知不有有中我。”沈乃续曰:“才是金刚不坏身。”
沈又唱曰:“大道本无我,观空即住空。”瞿乃应曰:“有无都不立,真在有无中。”
沈曰:“不得也无失,相将顺运行。”瞿乃应曰:“此是真消息,知音有几人。”
蓬头唱曰:“至道几亡矣,瓦缶似雷鸣。”太虚应曰:“只有方便法,动静听天心。”
沈又唱曰:“云开日自现,日现云消亡。”蓬头应曰:“也须心内讼,消息本无常。”
瞿又言曰:“只如医运世,运蹇且由人。”太虚应曰:“会得此宗旨,余将先活神。”
蓬头续曰:“神乃心之主,身心即地天。”太虚圆曰:“造物无意必,故人秉世权。”
上“洞音”,共十一节,真人瞿蓬头、沈太虚两相宣说于大涤洞天,余心领袭之,初谓皆我心音尔。嘉庆元年,奉天李蓬头到金盖,相见情甚洽,余心忆“洞音”,李即跃然曰:“太音声希,神室不靖,不闻唱应者,题即境以名之,方合道旨,爰名‘大涤洞音’。”今又三十七年矣,遥承空谷之传声,爰记命题而笔述,学者深体之。
金盖山人定梵氏闵一得谨识于居易书屋,时在道光癸巳除夕。
万批曰:读此如读《永嘉禅师证道歌》,顽石当为感化,学生细心领会一过,若仍不为之感悟者,必业障深重,终当堕阿鼻地狱也。(原文无此)
《天仙心传》自警篇(共十有九章)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天然机炁,发自福田,不劳俯仰,自然而然,
至诚无息,大道凝焉。我身即地,我心即天,念即物我,我物一焉,
浑而化之,密密绵绵,无时或昧,无刻或粘。谈何容易!念绝神清,
念何能绝?勿逐勿听,假虚假寂,由勉致淳,淳造忘如,诚恒乃能,
我毋再忽,身存能承,一旦物化,要能不能。我年已迈,一息仅存,
趁此一息,秉命承行,普天普地,同志少人,我勿痴待,要行立行,
未归大造,神尚造神,何可观望,羲鞭无情。妙月长者,磔伽凡夫,
敬信佛法,文佛感孚,事载内典,典岂欺吾!足徵足信,我可如他。
矧斯至道,功惟维吾,致中致正,致庸致和,如心使指,如水归涡,
谨持勿懈,慎独无他。向昧何熟!迫始醒欤,已则如此,世何足讥!
不材固尔,责何敢辞!世又笑曰:斯传果真,从学必众,子何独闻?
世况蹇久,何不早承?不材默然,答无可答。神忽大言:可说难说,
向待道成,错会计得。纯阳泥丸,往哲同然,生年月日,悟后乃宣,
斯则天机,泄何敢全!运到庚辰,神母懿旨,持是承颁,泄罚律恕,
太虚承之,乃敢诰世。斯旨何指?学成纯纯,中无意必,更藉人更,
行必乃尔,人须成人,中和靖念,不为人侵,维之持之,身靖世宁,
苟学未极,适足乱心。某故迟迟,是慎非轻,今惟自勉,不感勉人。
世各自问,毋贰尔心!同志悟之,中各自省,虚寂恒诚,或昧立醒,
亦即医世,身世不梗。男尚中正,女尚幽贞,从而涵育,尽此报身,
得沐佛应,磔迦岛能,应固乃尔,不应亦承,行我本分,不行非人,
愿我同志,只如如行。世佥曰诺,子且力持,禀有厚薄,徵验自殊,
行藏显晦,一付如如。
注:学成纯(音整)纯(绳)
《天仙心传》跋
上篇十有九章,题曰“自警”,以束《心传》全部也。时为道光甲午仲春之望,地曰瑶坛,宫曰赞化,堂曰葆元,中奉吕邱,白黄沈真,乃属累行积功之所,肇于忍庵春帆兰坡镜轩南崖心乡,成于晴坡兰云直卿唐稼堂补愚春泉懋唐希唐莳香云伯等,若而同学,意在谨承金盖宗坛而设也。余则以为行属有为,人存则存,人亡则亡者,乃为宣示吕祖医世圣功,直泻《心传》,主在率淑人心,乃为医运之抽薪,顺作修身之宝筏,总名《天仙心传》,三册而二种,所以申明身世,行功一致之义,而身运适蹇,镜轩懋唐得而梓之,余遂续“自警”一十九章以为殿,岂非及时之胜会乎?跋此数行行以志幸。金盖山人定梵氏闵一得谨纂并跋。
万氏批曰:此篇“自警”以警世,所以结束前数篇之义也,其宗旨在虚、寂、恒、诚,而入手在混化,归功在自然而然,三教大法,不外乎此,最宜潜玩毋忽。
《神人李蓬头法言一则》
定梵氏述
何为混化?继何加以混忘乎?曰:“混化之义,犹以晶瓶,承受照日下也。究其入手,乃由假始。假法为何?存此身世,等同晶若也。诚而行之,切戒期效,毋住见闻,法惟浑此身世于虚寂之中耳。在汝入手,须先明澈其义,方不堕入幻妄。何可草草,体会明澈!乃可行焉。我为言之,其义惟何?有形之实,不是真实,可见之虚,,不是真虚,故而古哲有言,真实之虚,金玉得之故坚,真实之实,虚空得之故溥,我今更以两造言之:苍苍之天,乃合地炁结成者,然而不可不谓之天也,块然之地,乃承天炁结成者,然而不可不谓之地也。学由是义,以行混照,念自无得而著,心自得而不贰焉!如是体行,实虚必自熔一,功到熔一,已造化境,以无分别,故名浑。而必继以浑忘者,并此存浑体用而悉释之,乃得深造自然地位耳。学造自然,永无流弊,古哲所谓‘百尺竿头,更进一层’是也。”
跋
上乃授出神人李蓬头,而得自门下徐生,生号根云,泰州人氏,诚信有余,灵慧阙然者,授以书,晓夜对以泣拜,诚极感神,李真乃至,闻竟授生大道,乃窃询之,述谓授以一纸书,曰谓“道以止念为经,浑照浑化为纬,继以浑忘为竟。”所授纸书,受而未能读也,即取与得,言计二百九十有零。按:即我师太虚翁所事之学,纸色亦黯澹,盖非为生而出,,假以授得者,爰熟读之,今因汇录《心传》,笔此数行,以志得读得事之由。
道光甲午三月三日,金盖山人一得氏谨跋。
附录《真师太虚氏法言一则》
定梵氏 述雯轩万启型 批
太虚氏曰:“三才曰世,我身亦曰世,故世与身,可分可合。”我师泥丸氏曰:“以修法言之,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以义言之,自然、体也,道、乃用也。盖体本至虚,道本至无者,准此而事,法惟虚无而已。住作住为,即背自然,去体远矣,是名小道,志士勿之事也,然而古哲古德不有言乎,“始因有作人不识,及至无为众始知”,其说何说?”曰:“此之谓法,法乃法则也,谓须有用用中无用,无为功里施功耳。”古哲故曰:“那么不那么,不那么却那么,才是那么不肯那么,惟诚与恒者,可以入道、可以证道。”
万批:“人法地”四句,出老圣《道德经》,为千古修道不易之法。盖道有体有用,体不可见,而用有作为,欲返自然之体,非作当然之用不可。天地之所以长久者,亦是处处合于当然,故能处处出于自然,当风则风,当雨则雨,当寒则寒,当暑则暑。而其用也,实出于无用用中之用;其功也,实出于无功功里施功。故《阴符经》云:“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道不可见,而天地可观,人欲合道,舍天地无以为法,若徒翻阅丹经,考求佛典,一知半解,穿凿支离,无论其中无实据也,即偶有所得,而孰得孰失,终亦必亡而已,是之谓术,不可谓道。
太虚又曰:“人身一小天地。”言天地,而人在其中,《太乙》不云乎,“我心即天,我身即地,我念即人。”如是体之,三才一我也,何身何世之可分哉!此我道祖纯阳吕翁,肇有医世圣功之原由,后学承之,身治而世宁,其验疾于影响,而体验只在一身,天地鬼神而不得测者,盖得《周易》“盗”字之义,其义惟何?乃完密字而已,究其功法,只为“止念”二字。吕祖不云乎,“大道教人先止念,念头不止亦徒然。”所云大道,指此一宗,学者承之,三千功、八百行,片刻可圆,第患不信不明,明而不恒不诚耳。
太虚又曰:“人身难得,大道难闻。”我师泥丸氏曰:“汝既为人,先修人道,汝等要知,不修人道,如何合道。道无人我,中无意必者,故能常应常静而能常湛者,心知止念也。念何能止?法惟勿逐勿听而已,盖犹云掩太空然,法惟听之,太空自空,无能为害也。古哲不云乎,‘不怕念起,只怕觉迟’。”
太虚曰:“我师云:‘人有几等人,道有几等道,我今不怕泄漏,为汝言之。世间人碌碌庸庸,随波逐浪者,众生也;知修知省者,凡夫也;修知合世而法道者,人也;法道而化身者,道人也;即身而医世者,神仙也;即世而化世者,真仙也;世身而合化者,天仙也’。”
我师问曰:“汝今愿为何等人?”余乃跪曰:“某虽不敏,愿学天仙!”师始诰曰:“愿大不为妄,能者从之,然须痛扫闻见,往昔见闻,尽属支离,皆为小道,所谓法繁而难成。天仙心学,既无卦爻,又无斤两,澈始澈终,惟守‘无念’两字,得验与成,付诸东流,念始归一焉。”某闻,磕首问曰:“然则《参同契》、《悟真篇》,道属支离欤?”师曰:“汝自不悟,故尔从事不达。古哲盖为不识世身一致而言也,今已洞悉其说,自宜神会旨趣,以行一身,何可订桩而刻划。古哲不云乎,‘得诀归来好看书’。又曰,‘得诀归来可废书’。何可转生疑惑,汝自昧我说耳。盖此二书,乃是鱼筌,我向授汝之说,令以汝身化作鱼筌耳,汝不即身以渔,故有此句。汝今而后,但将身心浑照,继须浑化,再继浑忘乃造自然,自会朝屯而暮蒙,且自合夫应星应潮。若仍按图索骥,心何能一?!念何能纯哉?!”
万批曰:能识世身一致,则随缘不变,不变随缘,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混然于气化之中。身且无有,法于何存!此所谓“得兔忘蹄,得鱼忘筌”之境也。《庄子》云:“忘人忘我忘忘。”又云:“人相忘于道术。”盖忘即无念之谓也,念中无念,非修道之善术耶!
泥丸氏曰:“世间志士不少,类皆泥小而遗大,故为世囿,莫出范围。我道以出脱为宗,故能一身世而熔化,不可得名,强名之曰混化。”
太虚氏曰:“世间志士,大都修身以合世,造至即世以化身,此后不复加修,故而徒有出世之志,而无出世之实,所谓‘用尽平生力,一筋斗翻十万八千里,原在如来手掌中’。我宗不然,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其始也,亦皆修身以合世,继以即世以化身,从而即身以医世,造至世化不已,务必世身熔一,由安而化,乃为究竟,故能‘跳出天地外,不在五行中’。我宗立法如是,能造与否,不之计也,此愿何愿,内典所谓‘尽此一报身,同升极乐国’者是也。”
道光甲午三月三日,金盖山人闵一得谨述于吴门赞化宫。(原文无此行)
我宗功法,一准天元,中间杂有作用者,盖以学人向自世尚入手,不得不假有作以致中庸耳。若未入世尚者,只从《碧苑坛经》入门,而致由夫白祖所注《道德经》,云门朱祖所注《参同》、《悟真》两书,归宗于张祖《金丹四百字》,累行于《三尼医世》,致化于《天仙心传》,救弊于悟元子《前后辩参证》一书,证明于《阴符经玄解正义》、泥丸氏《双修宝筏》二书。以上所事,翻翻覆覆,不过造致“中和”两字耳,其旨只是返本还元,乃即所谓全受全归而已,现已梓者:《碧苑坛经》、吕祖师《三尼医世说述》、张三丰真人《玄谭集》、陆约庵先生《就正录》、吕祖《三尼医世功诀》、《吕祖重申西王母女修正途十则》、泥丸李翁《女宗双修宝筏十则》、张祖师《金丹四百字》、太虚氏《天仙心传》、太虚氏《天仙心传医世玄科》、悟元子《前后辩参证》、悟元子《后辩参证》、《古法养生十三则》、《道程戒忌》、《琐言续》、《如是我闻》、《上品丹法功夫节次》、《泄天机》、吕祖师《金华宗旨》、尹蓬头《皇极阖辟证道仙经》、《阴符经玄解正义》、《雨香天经咒注》一部。以上二十种,共装一套,总名《古书隐楼藏书》,外《金盖心灯》八卷,共一套,总名同上。尚有宋代《李注元始天尊先天道德经》一部、宋代《白祖手注道德经》一部、云门朱祖《参同契阐幽》一部,又《悟真篇阐幽》一部、王无异《周易图说》一部、郧阳守梓《陈翁易说》一部,计共六种,兹缘力薄,未能重梓,此须有力志士图之道。
道光甲午清和月定梵氏手识别。
养生极则
《天仙心传》内、外、圆篇约注
序
《养生极则》原书第二部分为内、外、圆篇注、批、补注,即于每偈后列闵子述注,万氏批注,殿以个人补注,其好处是保存原来面目,巨细不遗,然于贯串会通,则嫌不足,故此次抄小册,另作约注,虽仍以闵注为主,但将批、补而注之内容融入,使偈意醒豁,以利观修,此较原书又更进一步也。
义尚谨识己酉六月下浣
附《天仙心传》内、外、圆篇注,批、补注
序
闵小艮一得先生,为清代乾嘉年间证果之仙人,其所辑《古书隐楼藏书》,二十余种,慈悲悯恻,谆示后人,迥非一般自了者之可比。先生晚年,自谓其生年年心无弊之作,首推《天仙心传》,原书三册二种,即白文一册,内、外、圆篇注一册,玄科一册。一、二册共为一种,玄科又一种也。玄科类似密法,惟远不及密法之精深,且观想咒诵,必急口授,又非必修之而后能证者,故本书未予附入。
尚于三十年前,得见《藏书》,初眩于内容之博,又惑与旧说之异,故虽对闵先生之专精渊宏、慈悲悯恻,极端佩服,而于《心传》之学,则无力承担,此纯又自身穷理未透,故信心不及也。而立以后,屡蒙佛法大德与善知识之谆切慈示,深契禅、密二宗之法,尤于大手印、大圆满等无上甚深心地法门,寝馈不置,如饮醍醐,方深信《心传》所示,确是道宗之无上上乘,无有丝毫疑惑之处。
以原书内篇注中,太虚翁有学生得之,务望参诸道籍、证诸佛经、不立有无、一循道体之语,尚故依原注万批,再加分段补注,其所取材料,即仍出自闵书,以经注经,又旁参佛法,融会贯通,以资印证。余前纂《心气密旨诀中诀》,已是道家功法之精髓,此篇则精髓之精髓,然核其内容,不过治心涵身,即五浊而出五浊,等娑婆于净土,诚正修齐,穷达并臻而已,平常真平常,简易洵简易。若有遍参丹籍,深入佛儒者,当知余言之有味也。
张义尚谨序
一九六二年,古冬月十四日于九亭诊所。
《天仙心传》内、外、圆篇约注(原文用黑体字)
内篇约注
师曰混化,天仙工夫,万缘放下,身自寂虚。
《心传》内外篇,出太虚翁口授,闵一得小艮真人述注。此师即指泥丸李祖。混化者,泥丸氏曰:一身世而熔化,强名曰混化。身是指自身,世即依根,凡夫于此,分别森严,故逐处自障,流转造作,无有休止。惟至人一而熔化之,即心即境,即境即心,随缘不变,不变随缘,则情根情尘,自无染着,而证入本分境界矣。仙有五等,即:天、水、地、神、鬼,缘人秉习殊异,修养功作不齐所致。然此混化,乃天仙之工夫,非水仙、地仙等所得与所行也。缘者即情根、情尘也,不由内蕴,即由外触,必须放下,天心乃现,此是入手第一步。修性始此,修命亦始此,故万缘放下者,即缘起漠视,听缘自缘,一切不管,如云点太虚,虚自无染,故无损益。盖缘乃意成,意乃心发,心泯意自化,而缘自脱根,不劳作为,此纯由混化使然也。身自寂虚者:身、身中,自、自然;寂者气静,虚者念无,亦即真心常存而若虚,真炁常充而若无,此“万缘放下,身自虚寂”二句,乃就得验而言也。
又按:闵注“身自寂虚”句曰:按此一句乃混化入手第一步秘诀,而功从存思入,存思惟何?初则即外以证内,次则即内以证外,再次内外如如,无可分别。泥丸氏曰:此等功验,不从眼得得乃真,第非初学所能,故如即外证内一法,乃是从眼入意之法,次之即内证外者,乃是从意入眼之法,再次如如,乃是无意无眼之验。学者造此,乃可从事迎罡而行不虚行。行久无间,乃造真心常存而若虚,真炁常充而若无,此种玄况,不存而现,不思而得,乃合自然,行功到此,谈何容易哉!而诀惟念中无念耳!
尚按:细味此注!曰“初则即外以证内,乃是从眼入意之法”,此犹佛密修定,以外之蓝净天空为像,而引起内心之空明也;“次则以内证外,乃是从意入眼之法”,此犹内心空明,外境亦无不空明,心旷神怡,则万象皆春也!“再次内外如如,无所分别,乃是无意无眼之验”,此则已入化境,不可言说矣!于此亦可知初功之混化,虽曰“心一境性”,然未离意识之作用,故须即就意识加功,即外证内,又即内证外,以致内外如如,无可分别,方事迎罡假法,造至真虚真无玄况,而始终惟以“无念”为要诀焉!
总此一偈,神人李蓬头曰:“道以止念为经”。止念妙诀,莫如混化,故万氏曰:能混化,始能万缘放下,能万缘放下,则身自寂虚,既气静念无而寂虚,则本性自返圆明矣!所以修性修命,皆始于此,上根利智,能始终保任此境者,可证法身,法身即证,则报化二身自从法身出,乃是修性而命具,或修上一关兼修下二关也。故此偈实修真之总持,最宜三复而潜玩者,曷可忽也!
爰引天罡,晋造常持,于天于渊,无间刻时。
原文白文作“爰引清镇,承照常持,正维中下,罔或刻竦。”文虽有异,义实无别。
此承上则功验,更加引罡假法,以造真虚真无玄境者。欲引天罡,须迎镇星,按天镇星位在中天,高过日月星辰,为大地精华上升所结,实为斗口天罡之主,又为五星之中星,焕明五方而不改其常度,下有北辰(即天枢也),主宰森罗万象。在人身为囟门盖骨,此骨乃人身生炁所结,成于落地之后者(吕祖谓为人镇、其华,金阙谓意珠),故欲引天罡,须迎镇星,镇星即接,天罡自注,而其晋照(晋、进也),自有方砾天者。顶门、泥丸天灵盖骨也,渊者、脚底涌泉也。《准医世说述》:是于法造身等虚无后(虚者虚其心,无者无其身),乃以意敛目神,直由顶门(顶者极高,门者天门,谓我身极高而上通天气之门也。此门乃我身天罡真炁之所驻,其炁下临,群阴悉化。而欲得此一炁,非从破关直冲,上接天上之天罡,则此炁凝结于顶门,不为我用。即或世从别法精修,亦乘云驭空,而神从天目出者尚矣,然犹是神仙一门也。惟得此炁而进修之,自有白日冲举之妙,太虚翁言之详矣)。透迎上天镇星(此即放光以引之之诀),须由顶门直冲上去,存冲到天上,要觉有窈窈冥冥,而日月星辰犹在我神光之下,方谓之足。如是,则我身后天之浊气,化为先天清炁矣。如由下极兴功者,至开关透脊,而达玉枕,即当导引此气,向脑后一注[一作际]于脑中,向顶注之),乃自顶盖,前下眉心,复由眉心,照注山根(聚而存之),光既得聚,汇照却盆(此穴在胸中),加行虚极静笃,自能深透玄窍(位脊前脘后,亦称神室,即是黄中)。觉已透窍,加造自然,坚持无念一诀,自得胎息真验,然非常持不能得,故云“晋照常持,于天于渊,无间刻时”,是晋照之功,昼夜常存,犹如晶瓶,仰承日下,内外通明,上下透彻,无时刻之间歇,而后后天化尽矣。要知此一功法,始终赖之,行到化凡成圣,无遗毫发未化地位,乃可歇手。此正属还元要诀,诀曰“归黄”,乃是呼吸气停,炁由闾前透达,只有下中中道抵至顶骨,而若无升降者,先天炁清,无质可体故耳!先哲循之,谓惟行于一念无杂之时,则所升降,尽属先天,故无流弊,而验自极神。苟或虚寂未造自然,法惟升则听升,而于降际,毋忘“注海”一诀也。太虚口授乃尔,是为初学妄事归黄,必犯后凡随升而说,傥并睐此,受祸非细云。
总此一偈,实道家凝神修气之秘旨。前偈偏重性功,修心而气自就范,此偈偏重命功,故假引罡之作法,引罡即是回光,回光即是凝神,凝神即是聚气,上充四大,周遍圆匀,色身自受其益。若真能基于虚寂之玄境而加此行持,则三才一贯,身世两利,此与拘拘于下极兴功,凝神调息,回阳冲关,周天运转,以专利一己后天色身者,其功德固大相悬殊也。
圆虚圆寂,圆清圆和,何内何外,何有何无。
生生化化,一付如如,还返妙用,如斯如斯。
虚是心空,寂是气静,空则心清,静则气和。心属性,气属命,虚寂是体,清和是验。圆者,完满无缺,能心空气静,造至极境而自然,是谓之圆。虚寂既圆,清和亦无有不圆矣。内外有两层说法:当学人身心为靖,关窍未通,须从色身上加行搬运,继以存思者,此内外俱就色身说,内即脏腑等等,外即皮肉筋骨等等也;迨到关窍全通,存思无妄者,则内指色身,外指法身,此犹法制神仙肉,以天地作锅灶,以鄞鄂(玄窍)作瓦罐,以泡影色身作肉,加以定慧作维持。其法甚简甚易,但闭六门,毋使漏炁而已,此即行夫胎息焉。有则万象齐罗,无则声臭并灭,而俱冠以一“何”字者,是杜绝识念之秘诀,切忌拟议思维也。
至言生生化化者,中含无限境界,如大周小周、小药大药、玉液金液、三车三田、采取盗夺等等,丹经虽有种种说法,然此皆自然之验,只要学者能虚寂恒诚,大本已立,功到时至,随机维持,自能斡旋造化,把握阴阳。故以“一付如如”殿之,即自然而然,不假丝毫作想并行持也。“还返”二句,总上整个功法言,非仅指本偈也,宜知之。
总此两偈,专言行持之效。由混化之故,得虚寂清和之验。功造至圆,初则色身渐转,次则法身圆明,又次则色法同运,其中生之又生,生生无尽,化之又化,化化无穷,因而徵验景象,亦无穷无尽。然尽管如是,我只一意虚寂,腾腾任运,任运腾腾,莫之为而为,莫之治而治,故曰“一付如如”,即李蓬头所谓“浑忘”之义也。能如是,则还元返本之妙道得矣。
成身内身,是名真吾,尊之曰宰,亲之曰儿。
身内身即丹书之真人,然功法较诸丹书简易甚者,切忌或作或辍与夫散漫昏沉焉。其法盖以太虚为炉鼎,而以色法两身作药物,一以定慧,二义为水火,更以无间为火候。火候功足,真吾乃现,不劳破顶升遐,而隐现随心,并无方所远近,惟觉动静焉尔。盖身内有身,婴儿成象,皆不过比喻智慧日开之义,故此偈乃就气清化身言。功行至此,智慧日彰,以旧说言之,适为炼气化神之候,自此以后,养慧炼慧,皆是神化境界矣。
温养沐浴,乳哺尔疏,功纯行粹,还我太初。
温养沐浴乳哺等,皆是喻言,一如禹疏九河,随势顺导,凭我玄况而心维之,自然从心不二,以期致中致和而已。功乃内功,行乃内行,曰“还我”,就我所故有而还之也。太初者,先天之初,无极之根,真一是也。此偈言静以养慧,动以炼慧,至还我太初,是达炼神还虚之候矣。
自终溯始,训诰无多,惟喜混穆,切记模糊。
模糊混穆,相去几何,一仍圆觉,一竟糊涂。
觉则成圣,昧则成魔,师训乃尔,慎毋参讹。
此三偈十二语,乃太虚翁训诰之词。万氏曰:混穆即是混化,大智若愚也,实则混者淳厚端庄,应无所住也;穆者诚敬恭肃,而生其心也。是有不舍不取不著,而又了了常知意,亦即任运自在,无修无整,且无散乱也。至于模糊,则是沉迷昏愦之境界矣,故宜切戒也。
总上内篇已竟。尚意《心传》虽分内外两篇,然并非截然不属之二篇,故其只要功诀,已尽具于此《内篇》之中。《外篇》专阐运神之旨,不过用以发挥《内篇》之未尽耳!并非又是一诀。盖上乘功夫,简易圆融,甚至言语道断,心行俱绝,有甚内外之分乎!
《天仙心传》内、外、圆篇约注
外篇约注
天仙心传,视身晶若,假以迎罡,如承日下。
即于万缘放下时,内观自之色身如水晶之通明,再加迎罡下照,犹以晶瓶仰承日下,光自注入,内外通明也。
罡照则生,罡注则化,化化生生,功惟一法。
闵注曰:照则普照,注则凝注,生则化生,化则变化。功法不同如此,而一凭夫真一焉。故曰“功惟一法”,法、法则,功、功用,主斯法用,盖有真我在焉。尚按:《内篇》已言及“生生化化”,此则言生化之所以,惟在以真我回光返照而凝注之力也。
天以一生,地以一成,身失其一,晶何得能!
注:天地顿一以生成,吾身亦本一生,身而晶若,纯一乃成。
一之为一,无念而诚,有无不立,人法双泯。
一何能纯?在知还返。无念而诚,无念也,盖言念中无念耳!诚乃不诚无物之诚,真一是也。有乃有闻有见之有,无乃无动无变之无,不立者乃听其隐现。人乃人情,法乃法则,双泯者乃泯其察求。功能如是,念自寂然而心复泰定矣,此是澈始澈终所当诚守也。如是诚守,虚可极、静可笃,胎息自成,玄关窍开,呼吸气停,真炁周行,无或散滞,则所隐现无非真况,然总以寂视无著为无流弊云。
尚按:古歌曰:“十二时中无一念,念中无念是真修。”念中、是现前知觉不昧,无念、是离过现未分别杂念(即不思过去、不想未来、不分别现在)。诚是恭肃不乱。果能如是,自无有、无人法等见,而念寂心定矣。胎息玄关,皆基此也。
原用之神,互根其根,置身于一,置一于心。
大周天界,细入微尘,无色无法,混化圆真。
闵注曰:原者原其终始,互乃交互,犹言循环也。根乃所自之根,而曰其者,盖言真一也。置、安置也,身、乃色身,一、乃真一,心、乃识心。天界指身而言,未尘指性而言,色指色身,法指法身。谨按混化,乃合色法两身置之天心,以行陶铸也。盖色固凡浊,而中存真一,法固精灵,而中杂凡后,必须叠加陶洗,更汇冶陶,厥真乃出乃圆,功法之妙,乃在“互根其根”一句。其下“置身”、“置一”,已具大周细入神用,而其所以得神者,以“无所住而生其心”,故曰“无色无法,混化圆真”,个中精妙,非笔墨所能謦述也。
尚按:修要虽在除妄存真,然必即妄即真、即真即妄,两无所著,斯为得神。无著即无住,无住不空而生其心,即是真心,亦即“般若波罗密多心”,道曰“元神真我”,故曰“而其所以得神者,以无所住而生其心。”
是为真我,名身外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神通变化,隐现随心,功圆行满,平升玉清。
闵注曰:真我即真人。而曰身外身者,盖比色身而论之,以其能离色身,出处不二耳。下两句系引经语,以证真我乃道体,正以棒喝世迷,毋复囿于成说,致堕幻妄而不悟也。末后四句,乃示真空不空,真无不无,痴人不识天地三才只是一个,但慕至人之隐现,故能隐现无穷,不识致使隐现之由,惟由一心,一现则现,一隐则隐。盖至人之心,已而天地不贰不息,故能隐现无穷,神通莫测也。始而色身未造纯法,故有混化之行,继造纯法,未造自然,犹未可以平升玉清,乃有混有混无,混化混圆,留身住世以事之者。迨至功圆行满,乃升玉清。曰升平者,是已无劳破顶升遐,盖已六合三洲,不外一心,自无方所,有何高下远近,而劳出入升降乎哉!此皆由混化于一,大周细入之神功,得与天地合德,迥非地、水、神、鬼各种仙人,去天尚远,还须上升,乃至玉清者也,故曰天仙功夫也。
尚按:真心即是道体,岂视听言动之可及,然即真即假,举凡日月星辰、雷电风云、山河大地、蠢动含灵,无一而非真心之所变现。故就功德而言,三身四智、五眼六通,以至不可说不可说无量神变,皆可随念呈现,又断空恶空之可比乎!
总上两篇,闵真曰:上二篇余耳食于师者,道光壬辰,录示金盖诸望,内外丹诀备矣!故曰内外篇。尚按:此内外者,内而色身,外而法身,或内指一身,外指一世,则其内外丹诀者,殆言色法两修,身世并利之丹法口诀也。故《内篇》言成身内身,以致温养沐浴,证成真一者,是相当于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也。《外篇》专言运神,以至成身外身,是相当于炼神还虚,炼虚合道,道合自然也。慈哉!太虚、一得二真人!于修真成道之秘,已漏八九矣,感佩奚似!!!
《天仙心传》内、外、圆篇约注
圆篇约注
上穷九天,下极九渊,三才卵守,黄是福田。
本篇乃定梵氏体述,薛阳桂体注者。九天指头脑,泥丸是也;九渊指涌泉,脚底中心是也;穷、尽也,极、极也。含有溯洄相从功法,乃即于天于渊,无间刻时之作用。三才者,天地人。三才如鸡卵,而人世在卵黄。而曰守者,盖以太虚为炉鼎,而以三才为药物,混化总诀如此。
尚按:此即引罡晋照,亦即回光返照。虽世假法,然其妙用无穷,密法之生起、圆满次第,皆以此旨而建立也,故一行禅师云:“先须起想,想得现前,然后用般 若空而净除之,即成不可思议大用,顿入佛果。若不起心观之,错会般若意也,亦失圆顿之道。”又古德云:“初是起想修炼,炼得现前,更不想炼,虽不想炼,常现不隐。”此乃《华严》顿教真行也!“真空不碍妙有,妙有不碍真空”,其此之谓乎!
又太虚法言:“三才曰世,我身亦曰世。故世与身,可分可合。”“人身一小天地,心即天也,身即地也,念即人也,如是体之,三才一我也,何身何世之可分哉!”故医世圣功,身治而世宁,其验疾于影响,而体验只在一身,天地鬼神不得而测者,盖得《周易》“盗”字之义,其义惟何?乃密字而已。究其功法,只惟“止念”二字而已。念何能止?法惟勿逐勿听而已。盖犹云掩太空然,法惟听之,太空自空,无能为害也。古哲不云乎,“不怕念起,只怕觉迟。”故欲事大道,必须痛扫闻见,以往昔见闻,尽属支离,皆为小道,所谓法繁而难成。天仙心学,既无卦爻,又无斤两,澈始澈终,惟守“无念”二字,得验与成,付诸东流,念始归一焉。但将身心混照,继须混化,再继混忘,乃造自然,自会朝屯而暮蒙,且自合夫应星应潮。若仍按图索骥,心何能一!念何能纯哉!
又,闵真人《阴符玄解正义》有云:“若夫最上上乘,是从天地未有,父母未生前落脚,故无阴阳五行年月日时等用,一俟机动,引情归性,成一宝珠,吸入奇器,日积月累,竟与三才真一,合一不二,乃成圣胎。”如是,则三才坏而我自长存,是为三皇时玄修功诀,尚非黄帝时人所得共知之秘也,一得所闻于先师者如此。
又,吕祖师授王重阳《阴符正旨》曰:“欲事此道,步骤惟三:始则自有入无,继则无中识有,末则摄有归无。”是即退藏于密之义,无非出于自然,盖有莫之为而为者在也。天仙大道,备是经矣,此皆足为《心传》作印证者,故特及之。
我处其中,混化坤乾,知还知返,无后非先。
我、真我,处、处守也。中乃黄中,而曰其者,真我之所自成,故以其字言之。谨按功法,乃混世于黄中,但循道体,一念虚无而寂静,寂静而虚无,不住方所,不杂知识,自造天炁下注,地炁上升,化否成泰,混化初验则如此,故曰混化坤乾。还乃还元,返乃返本,后乃后天,先乃先天,知乃知觉,犹夫明也,惟明而后能诚,诚无不还,诚无不返。如是还返,则自无后非先矣,是乃自然之神验,盖贴精气神而言,尚属《内篇》作用。
尚按:此偈言混身世于黄中,但循道体,一念虚寂,自能返还,既已返还,则后自化先矣,此《内篇》之作用也。
克纯(音绳)克纯(整),无地非天,常真真常,玄之又玄。
克、能也,纯、专一也,盖贴用说;纯、整片也,盖贴验说。地道偶,天道奇,奇阳而偶阴。混化至此,乃成纯阳,无缕阴存,故曰无地非天,是乃《外篇》之造验也,岂易造及哉!谨按:恒久曰常,不假曰真,盖言所事所造,恒而且实,实而且恒,功造其极。而验自造真矣,故曰“玄之又玄”,盖已造至无极而极也。究其终始,不出“还返”两字,究其所极,还返乎道体焉耳。
尚按:此仍承上言。还返功夫,更进一步,达至专一整片境界,则阴尽阳纯,无地非天矣。夫所谓专一整片者,亦犹大手印四瑜珈之专一瑜珈与一味瑜珈,已是《外篇》之造诣矣。古丹经有“七返九还”之说,曰七曰九,一以表还返乃由阴化阳,同时亦示还返之由粗及细,由浅及深,中有程途时限,并非一蹴之所能企也,故以恒常真实玄妙等语警之。
绵绵密密,道无不圆,功超其极,我即佛仙。
常真曰绵,真常曰密,密密绵绵,乃造至诚而无息也矣,更何道之不圆,师故断曰“道无不圆”。功乃还返之功,超乃超出,其乃其道,极则无极之极,我乃真我,核即《外篇》所言之身外身,无质而质,正犹佛氏身紫磨金身,玄宗真常种子,故云“我即佛仙”。
尚按:“绵绵密密”,总言虚寂恒诚功夫之当无间断起伏耳!
羲黄齐驱,元始比肩。(原文无)
羲乃天皇伏羲氏也,齐驱即并驾。元始为万有万无之祖号。比肩,并立之义,是从上文比喻也,学者慎毋住相,是即舜何人也,予何人也云尔。
闵真曰:上四章乃示门下薛阳桂者,天仙心学备矣,故曰“圆诀”。小艮氏。
尚按:此闵真体述师授而以示之门人者,其功亦不出前此二篇之外,扼要言之,不过回光混化,虚寂恒诚,还返道体而已,而必如斯重床叠架者,盖尊之重之,故不惜即广且略,使后学不敢轻易视之,而有负古圣留传此无上上乘功诀之苦心。此与佛密仪轨之有广、中、略、最简、外、内、密、密密等,同一意也。吉祥圆满!!!
一九六二年古冬月十三日灯下。
养生极则
约庵先生《就正录》
原序
袁子武若,大名豪杰士也。于今春三月间,来游棠邑,寓“准提”静舍。余友李子叔静识之,交渐笃。一日谓余曰:有袁子者,北方佳士,谒往晤之。余因叩其为人,叔静曰:其人谦而和,爽而毅,且时时以不昧自心为志。余跃然曰:是学问中人也。于是即偕叔静往晤之,且以生平管见就正,谬蒙许可,每日夕,即造与谈。袁子曰:大丈夫居世一番,须有是大学问,惜某目下琐琐,不及尽请益,奈何?余因反复请证。袁子益喜曰:俟某归,得稍宁息,即事此言。十余日来,余以午节返山中,而袁子亦以羁旅事不暇,遂致暌隔,方切怀思,忽袁子告别,于次日返里。余低徊久之,愧无以赠,且恨心期未尽曝,而性命之计,未尽发明,恐辜千里同心之义,敢略举平日所见草述之,以就正有道云。
时康熙戊午五月六峰弟陆世忱拜书。
《就正录》选注序
约庵先生《就正录》,功二十七则,本儒家理学宗传,纯言治心工夫,与禅宗言性,息息相通,其立法论功,卓有定见,大可与闵真人《天仙心传》合参,余故特加抄录,除式一子批语外,于重要之处,并就自己平日记忆所及,选录一、二以注之,因以《就正录》选注名之云。
张义尚序
一九六二年古冬月十七日灯下。
养生极则
《就正录》选注序
古棠约庵陆世忱著 张义尚选注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此两句是孟氏指出千圣学诀,吾人用功,不在远求,只在此处寻头脑便得。若不能向心上做工夫,徒在事物上寻讨、气魄上支撑、才识上用事,到底不成真种子。故孟子只归到心内,曰“存心”、曰“求放心”,存即所以不放也。
式一子曰:欲修命,先修性,欲修性,先修心,心明然后见性,性复则命固,此功夫次序也。孟子教人下手功夫,先求放心,是千古不易之法。
归到心内,非是要人遗却世务,存心功夫,正在世务内做出,遗却世务,便是异学,不惟无可信人,且当群起而攻之,吾人为学,焉肯类是,所谓归到心上者,乃是以心为主,事事物物、行行止止,无不长存此心。譬之串子穿线,一络索俱在手中,故曰:“一以贯之也”。自圣学不讲,大道不明,人都即事作心,其下焉者无论,即上焉者,亦拘于格套,往往做一、二好事善行,便以为尽境。不知好事善行固是圣功,然其所以好,所以善处,须归自心。反复揣度,看他从何处起,从何处出,便知本心何在!昔象山先生与杨慈胡论本心,慈胡不识,一日,因慈胡断扇讼,因谓之曰:“适见断扇讼,是者知其为是,非者知其为非,即敬仲本心。”慈胡言下大悟。可见为学不识本心终非善学,所谓“行不著,习不察”,其弊若此。
按:上乘境界,轮涅无别,故曰:“遗世求菩提,犹如觅兔角”,正谓此也。
故吾人今日为学,先要体认本心,认得明白,然后可以下手。今人无不自言有心,其实不知心在何处,他只将憧憧往来当做心,殊不知此皆一切纷扰,一切缘感,一切意念,若教他除去此等,别认出一个真心来,他便莫知所措。夫天下有一名,必有一实,今既名为心,自有所以为心在,何得以纷扰、缘感、意念竟当做心!会须体验寻讨,识出心来,方许有些进步。天下万物皆有形迹,惟心不可以形迹求,无声无臭,空空荡荡,向何处下手!会须悟出原故,养出端倪,方见世间有如此大事。
《楞严经》云:“一切世间诸所有物,皆即菩提妙明真心。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却此心,妄认四大为身,缘虑为心,譬如百千个澄清大海不认,但认一小浮沤。”
凡平日发谋出虑,无不是心,然皆是心之运用,不是真体。直是一点灵明,乃为真心。这点灵明,寂而长照,照而长寂,不落色相,不落声尘,何处认他!此处言语文字用不著,拟议思维亦用不著,惟宜默自会悟,自有见时。
佛经云:“心与心所不行,则见诸位法实相。”又云:“言语道断,心行俱绝。”
其法,初于无事时,正襟危坐,不偏不倚,将两目向里视定,一意不走,自觉心中灵灵醒醒,上头全无一物,却又似长有一物,不能忘记一般,此处正是真心,不用更觅心在何处!先儒讲“求放心”三字,谓求的即是心,才求,既是放心已收,可谓透彻了当,亦可作千古入手要诀,勿得误过。
古德云:觉照是真心,分别是意识。
静坐时,将神内敛,将目内视,中间必是纷纭起伏,意念不停,此却何以扫除?然亦不必管他。盖这些意念,都是平日伪妄,如何能一时扫净!才去一念,又生一念,东灭西生,何时能已!只要见个真心,真心见时,群妄自息。譬如真主人在堂,豪奴悍婢,岂敢妄肆奸欺!果若有志求心,岂真无可见心哉!
式一子曰:扫除妄念,须先平气,气平则心自静。
静坐时,觑定此处,须要看前一念过去,后一念未来,这个过去未来之间,是名无念,却向此一眼认定,再莫放他,便是真心所在,求即求此,存即存此,养即养此,学问即学问此。
式一子曰:无念即见性。
道云:大道教人先止念,念头不住亦徒然。
张拙秀才云:“光明寂照遍河沙,凡圣原来共一家,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
前念已过,后念未生,此处不睹不闻,无声无臭,便是心,便是性,便是命,便是天。所谓孔颜乐处,千古不传之邈绪也,但不可错认。盖静坐中,不以空然荡然者为是,而以灵灵醒醒、知此空然荡然者为是。故昔人有以不睹不闻为本体,戒慎恐惧为功夫者,阳明谓:“亦可以戒慎恐惧为体,不观不闻为功夫。”微哉斯言,亦可以识圣学之要也矣!
《圆觉经》云:“居一切时,不起妄念。于诸妄心,亦不熄灭。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于无了知,不辨真实。”
《华严经》云:“法性本空寂,无取亦无见,性空即是佛,不可得思量。”
初存此心最难,十分著意方可,才一懈,便已驰去。故曰:操则存,舍则亡。吾人识此,须发一大狠,照破前后,将这个念头提定,时刻莫忘。先儒所谓如龙养珠,如鸡伏卵,如领婴儿入市,一步一顾。又谓如猫之捕鼠,一眼看着他,一耳听着他,俱可谓善于形容。学者果克如此行持,即有透露时在,不论资禀好丑也。
白紫清云:“子不见猫之捕鼠乎?双目瞪视而不瞬,四足踞地而不动,心无异缘,意不妄想,六根倾向,首尾一致,所以举无不中。”
初入功夫,虽是极力慎守,亦是易起易灭,此最要能接续为主。但一念来复,便用意操存一番,咬定牙关,立定脚跟,不使丝毫放失,心心相次,念念相续,时时振奋,刻刻保守,方有进益。
《华严经》云:“若人欲识佛境,当净其意如虚空,远离妄想及诸取,令心所向皆无碍。”
闵一得曰:“凡当念起,即究此念在何处?从何起?从何灭?反复推穷,造至了不可得,即以见性。此后绵绵行去,但嘱勿动勿随,凭他妄况弥天盖地,而吾体自存,种种妄况,一切如浮云之点太虚,与我何损!且妄况乃气机使然,犹不可起扫除之念。”古德:“驱除烦恼重增念,趋向真如即是邪。”此即调心要诀也。
操存之初,能静不能动,此须用演习法。其法先坐定,内顾其心,将此点灵明提定,然后立起身来走走,亦只如是提定,将四目游望四处,或看物类,亦只如使提定;习听亦然,总是耳目肢体,照常运用,而心中只不少放,演习数日,乃知视听无碍于存心,而存心实有功于视听,然又苦不能思虑。才思虑,心又驰去,此亦须用演习一法。其法,或用文章一篇置前,先将心提定,后看文章。始之,以神方内敛,看物必格格难入,且勿管他,只将此心提定反复看,大要宁可文章混混,断不可一念不存。如此数日,自然渐渐熟。初能少看,渐能多看,初能仿佛大意,渐能深得义旨,纵心思叠用而灵明不昏,此炼心思运用之法!
“不变随缘,随缘不变”,正是此旨。
功夫既久,心悟渐开,须于独坐时验之。其时上不知有天,下不知有地,外不见物,内不见我,空空旷旷,昭昭融融,是何光景?是何境地?乃是体性!乃是心斋坐忘时候!
这个光景固妙,然又不可一向贪著,若贪著,又是认光景为真体,名曰喜静厌动,依旧不是。须知静中无天无地无我无人,光景不重,只重一段灵明处。果于心灵中能长醒长照,无事时非寂,有事时非感,寂感一如,动静无二,是为得之。
《圭旨》曰:“无空无无空,即名毕竟空。无定无无定,即名真如定。”
心兼动静,亦合内外,孟子“集义”两字,实为万世成己物之宗也。吾人果克勿助勿忘,以集其义,以养其气,则不动心之道在是。
心存既久,未免拘于向里,不知向里一著功夫,原是退藏于密一义。若泥定以为有在,又拘于狭小,不见性天广大。必定识得性天广大,方见道体全量。故象山云:“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何等广大!何等久远!须要见出,方知吾人一点灵明,自有位天地,育万物气象,且以知吾人不是如此渺小之人。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返身而诚,乐莫大焉。”
《楞严经》云:“当知虚空生如心内,犹如片云点太清里,况诸世界在虚空耶1”又云:“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有漏微尘国,皆依空所生。”
凡人泥于眼前,不识天高地厚,岂知天地万物是个我。古人云:“道通天地有形外。”又云:“万物静观皆自得。”何等胸襟!何等眼界!然要非强为大言,道体实是如此,急宜著眼。
式一子曰:“天地万物,本吾一体,养到真空性境,自见道体全量,无物不有,无时不然,尚何人我物类之分哉!故三家俱说无我之真性也。
佛经云:“知一切法,即心自性,成就慧身,不由他悟。”
又《悟真篇》云:“见物便见心,无物心不见,千方通塞中,真心成一片。”
要识心量之大,先看天地之大。从吾身起,上至天顶,下至地底,东至日出,西至日入,南北亦然,这是天地以内,日月星辰所经之地,犹有穷尽、有方体,犹是有外。其日月星辰之外,似不可知,却有可会,只须从一理推去,推到无穷尽、无方体地位,然后其大无外之言可见。今人闻吾此语,未免诧异,然不如此理会,则太虚无穷之理,终不堪见,而语大莫载之说隐矣。
《中庸》言:“大曰莫载”,言“久曰无疆”,其语自是横天极地,亘古亘今。后人眼孔小、心量窄,不复知有久大之学,岂知天地自大,古今自久,吾心与宇宙自无穷,宁有加损,特患其弗之思耳。
天之生人,与人以百年之身,即与人与古今不息之心,徒为身计者,不能保全此心,百年终归于尽。能为心计者,未尝或遗其身,而万古长存神于天地之间,故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大人者,存其心之谓也。
式一子曰:“性是法身为大体,形是色身为小体。”小体不能长存,而大体能长存于万古。
《华严经》颂云:“有数无数一切劫,菩萨了知即一念,于此善入菩提行,常勤修习不退转。”
吾人心存既久,形体渐忘,自然通天彻地,不隔不碍,始觉无物非光景。然此不可拧议,功夫积久,自能朗彻。邵子云:“无我,然后万物皆我。”此是至言,亦是真诀。
佛经云:“迷人心外求法,至人见境是心,境是即心之境,心是即境之心。”对境不迷,逢缘不动,能所互成,一体无异,若能达境唯心,便是悟心成道。
《易》曰:“原始返终,故知生死之说。”夫生死之说,诚何如哉!夫子答季路曰:“未知生,焉知死。生果何物?死果何物?”吾人在世,惟此一点灵知。若无一点灵知,何异木石?昔人所谓有气的死人。由此看来,人之生,亏此一点灵知。有之,则观天地、察万物、塞上下、亘古今;无之,则虽肝胆毛发,骨肉爪指,亦不自有。然则心之系于人,为何如哉!由此看来,人之生,由心生也,人之死,心先死也,惟夫灵去于身而形乃死。圣贤养得此心常灵,不摇不动,则身虽死,而其所以为生者不死,故曰:“朝闻道,夕死可也。”
式一子曰:“说生死极痛快,观此而仙佛不死之理可知矣。”
吾人欲识此着,亦有悟入之方。孔子言,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又曰:“有杀身以成仁。”夫曰“颠沛”、曰“杀身”,则或死于刀锯,或死于水火,俱未得知。试设身思之,假若值此境地,何以成仁?何以必于是?!其法:须将此心持定不动,将此境一一剥落去,再将心四顾,然后知吾身虽颠沛以死,而吾之为吾自若,仍如故也,下视地,仍如故也,远观万物,仍如故也,所少者,吾耳目手足、身体发肤耳!然虽无目,而吾之视如故;虽无耳,而吾之听如故;虽无手足身体等件,而吾之心思运用如故。故曰:“成仁,仁者人也,谓真人也。”
司马紫徽曰:“形随道通。”又曰:“深则兼被其形,浅则惟及于心。”陆子殆未知心气不二、形神俱妙之理,故所言尽止于浅者欤!
识透此妙,则知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之义。圣贤生则经纶天地,没则流行太虚,故曰知鬼知神之情状。
邵子谓“一念不起,鬼神不知。”盖鬼神无形无声,惟此一点灵知,吾人与鬼同处,亦止此一点灵知。吾人若无此身,则亦同鬼神耳!故鬼神之妙,全在能与人感通。起一念,动一意,无弗知之,惟不起处,则无可知耳。君子为学,不能藏密至此,终属浮浅。学苟能于一念不起处用功,是谓先天之学,达之可以平治天下,穷之可以独成其身,生则以人道经世,死则可万劫长灵。昔吾亡友惺夫张子,谓通昼夜、达死生、历混沌,惟此一心也。不肖所述此等,皆是圣贤真实学问,非有过高语,虽不能至,心窃向往之。
“一念不起,即是性境。”
吾人此身在天地间,原至微末,若小体是从,营营一生,何异犬马!若非有此著学问,岂不辜负一生!故曰“人之异于禽兽几希。”是故历代圣贤,罔弗兢兢业业:大禹惜寸阴,文王勤日昃,良有以耳。《易》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吾人出世一番,去圣贤久远,若不能自创自艾,到底沦没,悔无及矣!
此理论其究竟,大不可名,而其入端,不过《易》“简存心焉”尽之矣。所谓存心,则吾前数法备矣。至修身齐家、人伦日用之道,只要内不昧己,外不欺人,随时处中,自有妙用!圆满吉祥!
《就正录》原跋
上十余则,皆不肖管见,虽言不次序,要皆修身之道、治心之方,而可为入圣之资者也。武如(指袁子武若)来客六合,忘其公子贵戚之尊,而下顾荒室陋巷之士,相与握手谈心,欣然道义相许。袁子诚学问中人哉!窃愧吾辈生长蓬莱,貌微论谫,而袁子文章学业,燕冀人豪,何足当其顾盼!虽然道同则相为谋,敢为袁子一终筹之。人生天地间,计盖不可少也。孔子三计,古今传之,然而犹未也。不肖以为有一世之计焉,有万世之计焉,曷言乎一世之计也!工文艺、炼才识、谋身世,自愚贱小人,以逮宰官将相,虽所事不同,而要以求得乎此生安,燃其事及身而止,身后虽遥,不我有也,故曰一世之计,曷言乎万世计也!勤修道德,锻炼性情,寻究天人,以愍愍焉求得乎所性之理。所谓天爵良贵,性在乎是,大行穷居,不加不损,尧舜之道,至今而存,谓非万世之计哉!而况朝闻夕可,夭寿不二,自兹而往,有非万世所可得而穷者。呜呼大矣!吾人去古虽遥,而良知在人,万载有如一日,大丈夫何不可自我作古也。袁子北方名士,而天质美茂,璞玉浑金,一见知为经世重器,岂肯以圣贤事为第二义乎哉!不肖仰瞻道范,不禁神驰,惟恐其任道不专,聊复谆嘱,非袁子之果有待于言,远别之情殷,相知之意密,而属望之人多也。世忱再顿首识。
《无畏三藏禅要》摘
敬礼金刚上师!
㈠思维:人身难得,寿命无常,因果是真,众生是苦。
㈡皈依发心:我与无余诸众生,皈依无畏三藏尊,今发胜义菩提心,愿共众生证正觉。
㈢初言坐法:端身正住,半跏趺,以左压右,不须全跏趺,全跏则多痛,若心缘痛境,即难得定。若能自在全跏者,最为妙也。
㈣次学调气:调气者,先想出入息,从自身中一一支节筋脉,亦皆流注,然后从口徐徐而出,又想此气,色白如雪,润泽如乳,仍须知其所至远近,还复徐徐从鼻而入,还令遍身中,乃至筋脉,悉令周遍。如是出入,各令至三,作此调气,合身无患,治风热等,悉皆安适。
㈤然后学定:输波迦罗三藏曰:“汝初学人,多惧起心动念,罢息进求,而专守无念,以为究竟者,即觅增长,不可得也。夫念有二种:一者不善念,二者善念。不善妄念,一向须除,善法正念,不令复灭。真正修行者,要先正念增修,后方至于究竟清净。如人学射,久习初熟,更无心想。行住恒与定俱,不怕不畏起心为患,亏于进学。
㈥修三摩地:所言三摩地者,更无别法,真是一切众生自性清净心,名为大圆镜智。上至于诸佛,下至蠢动,悉皆同等,无有增减,但为无明妄想客尘所覆,是故流转生死,不得作佛。行者应当安心静住,莫缘一切诸境,假想一明月,犹如净月,去身四尺,当前对面,不高不下,量同一肘,圆满具足,其色明朗,内外光洁,世无方比。初虽不见,久久精研,寻当彻见。已,即更观察,渐引令广,或四尺,如是倍增,乃至满三千大千世界,极令分明。将欲出现,如是渐略,还同本相。初观之时,如似于月,偏周之后,无复方圆。
作是观已,即便证得解脱一切盖障三昧。得此三昧者,名为地前三昧。依此渐进,遍周法界者,如经所说,名为初地。所以名初地者,为以证此法,昔所未得,而今始得,生大喜悦,是故初地名欢喜地。亦莫作解了,即此自性清净心,以三义故,犹如于月:一者自性清净义,离贪欲垢故;二者清凉义,离嗔热恼故;三者光明义,离愚痴暗故。又月是四大所成,究竟坏去,是以世人共见,取以为喻,合则悟入。
行者久久作此观,观可成就,不须延促,唯见明朗,更无一物,亦不见身之与心,万法不可得,犹如虚空,亦莫作空解,以无念等故,说如虚空,非谓空想,久久能熟。行住坐卧,一切时处,作意与不作意,任运相应,无所挂碍。一切妄想,贪嗔痴等,一切烦恼,不假断除,自然不起,性常清净。依次修习,乃至成佛,唯是一道,更无别理。此是诸佛菩萨内证之道,非诸二乘外道境。
作是观已,一切佛法,恒沙功德,不由他悟,以一贯之,自然通达。能开“一”字,演说无量法,刹那悟入,于诸法中,自在无碍,无去来起灭,一切平等。行此渐至,升进之相,久自证知,非今预说所能究竟。
输波罗三藏曰:“既能修习观,一成就已,汝等今于此心中,复有五种心义,行者当自知:一者刹那心,谓初心见道,一念相应,速还忘失,如夜电光,暂现即灭,故云刹那;二者流注心,既见道已,念念加功,相续不绝,如流奔注,故云流注;三者甜美心,谓积功不已,乃得虚然朗彻,身心轻泰,玩味于道,故云甜美;四者摧散心,为卒起精勤者,或复休废,二俱违道,故云摧散;五者明镜心,既离散乱之心,鉴达圆明,故云明镜。若了达五心,于此自验,三乘凡夫位,可自分别矣。
观已欲期,回向下坐。
愿以所修胜功德,回向无返诸众生,速契自性清净心,如如不动成成觉!
吉祥圆满!!!
养生极则
——总结养生研究有感(乙巳年古三月十八日)
养生之秘,古哲多不肯明言,不有数十年穷理之功,不易勘辨邪正,抉择真假。余幸得诸上师恩赐,于各种法门皆得决定正见,特书此以自幸、自庆、且自勉。
其一
养生之术广无边,深则入圣浅延年,研究法经四十载,不离阴阳是真诠。
本身同类虚空别,精气与神总相连,真假先后须细辨,毫厘差错隔天渊。
尚自注:若欲养生,必究阴阳。阴阳有本身、同类、虚空之别。具体论之,总不离精、气、神之锻炼,而真假先后天之辨,尤关紧要。
其二
六度之禅最为高,养生极则莫比肩。铅汞阴阳都扬却,人心不起道心圆。
先天之先惟是此,法身炼就色身全,同类虚空皆可摄,体用动静相循旋。
尚自注:最高养生法,在佛家即第六度之般若禅及大手印、大圆满之极顶功夫,无修而修,无证而证,言语道断,心行俱绝,根本不立一法,有甚色相可着。其在道家,则指闵真人之《天仙心传》,亦即白真人之《上品丹法》,乃于先天之先立脚,修法身而色身自炼,面勉强言之,是以无念之念为阴,不息之息为阳,究极言之,即阴即阳,是二非二,是一非一,故曰“铅汞阴阳都扬却”。禅宗上层及密宗事印,皆转毒成智,此佛氏之同类阴阳也;以体外清净龙虎布种勾玄,此道家之同类阴阳也。佛家虚空阴阳,指十方光明大灌顶;道家虚空阴阳,则指大隐市尘及天元神丹。凡最高之法,皆即体即用,即动即静,故曰“相循旋”。
其三
龙虎并用大丹法,身外阴阳颠倒颠,南宗真秘赖福德,缘浅智穷隔万千,
此惟吕祖丰翁辈,逍遥自在伴花眠。
尚自注:此指道家南宗入手即龙虎并用之丹法,非智慧高迥者不能识,非福缘特胜者莫能行也。然此法最为灵妙,乃是同类阴阳中,为世不传之修道之特别不共功法,宜知之。
其四
除此之外是渐乘,由后及先取次迁,炼精化气气化神,还虚合道亦通元,
惟是见低多行阻,转舍转得要志坚,若无明师亲口授,半途而废莫怨天。
尚自注:此段论渐乘,如六妙门、五忘诀及其他种种有作有为层次之法皆是。既有层次,即有舍有得,凡从事此等功法者,大都见不圆满,不解自作活计,必明师步步引导。若意志不坚,明师不遇,大都不免半途而废也。
由后及先(之次序)指:①后天②后天之先天③先天④先天之先天。此四者,层层皆可资以入手,不过愈后愈高,当自量力,且有时,前前之法,亦可有补于后者,所谓“低处修来高处到”,未可以其为浅而轻视之也。
其五
太极拳法本武技,松静稳灵尚自然,此中高低大不同,高者养生兼寓焉,
动静浑融神气忘,无象之象势翩翩,于此若能契至理,何必逐末问汞铅!
尚自注:此段专指太极拳法,高者可与渐乘、甚至高等养生法皆可相通,不可轻视,惟看吾人之体会如何耳!
其六
我生缘遇特胜人,彻研大法追古先,不时师尊默辅佑,岂能豁悟比高贤!
誓当奋起答圣德,一心直证未生前!
尚自注:此段以自幸、自庆且自勉总结全篇。师指上师,尊指本尊而言。
终。
尾跋
此《养生极则》与原编较,除《天仙心传》注、批、补注改用约注而外,盖以《无畏三藏要摘》与拙作“总结养生研究有感”二者,前者为唐密之著名之月轮观法,其功亦是由想合道,与《天仙心传》之“引罡假法”如出一辙,故特附入,以资参证;后者为本人总结养生研究后所作之长歌,内中历举养生要法,顿、渐乘,南、北宗俱有论及,用附于尾,正表作全篇之总结耳。
尚识,成于己酉七月中浣